魔界的天空并非总是暗沉，此刻正值黄昏，天际铺陈着绮丽的紫红色霞光，映照着一片奇特的修炼谷地。
这里没有仙界的云雾缭绕，反而生长着许多会发出幽光的奇异植物，将谷地点缀得如同星河坠落。
十岁的阿雁穿着一身利落的暗紫色短打，正屏息凝神，操控着一团深紫色的魔力在她掌心旋转、变形。
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却异常专注明亮。察觉到夏蓝和夜烬的到来，她眼睛一亮，立刻收了魔力，像只欢快的小鸟般飞奔过来。
“师尊！魔尊大人！”她先是规规矩矩地向魔尊行了礼，然后便亲昵地抱住了夏蓝的胳膊。
夏蓝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比起上次见面，长高了不少，眉眼间也褪去了些许稚气，多了份修炼带来的沉静。
他温和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拉过阿雁的手腕，指尖搭上她的脉门，一丝温和的灵力探入。
魔力并非想象中的阴冷污浊，反而带着一种独特的、蓬勃的生命力。
它不像灵力那般中正平和、清冽纯粹，而是更… …富有层次和变化，仿佛蕴含着无数种情绪的底色，温暖与冰冷交织，欢欣与沉郁并存，但总体而言，它是在阿雁的掌控下有序运转的，与她自身的生机紧密相连。
“感觉如何？”夜烬在一旁抱着手臂，似乎看出了他的探查，淡淡问道。
夏蓝收回手，眉头微蹙，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魔力源于世间浊气，而浊气多由怨念、执念汇聚……若是长久以往，会不会......”他担心这会影响阿雁的心性。
夜烬闻言，嗤笑一声，紫眸扫过夏蓝，带着几分戏谑：“好不好，你这不是亲眼看到了吗？阿雁如今是更暴戾了，还是更阴郁了？”
他顿了顿，语气认真了几分，“浊气，并不仅仅是怨念。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相对于你们仙人追求的太上忘情、清静无为，这些炽烈的情感，都可被归为‘浊’。灵力汲取天地清气，要求心境澄澈，摒弃杂念。
而魔力，则源于这世间最真实、最蓬勃的‘情’与‘欲’。我倒觉得，魔修比仙修……更像个活生生的人，也更痛快些。”
夏蓝沉默了。他看着阿雁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面充满了见到师尊的喜悦和想要展示学习成果的迫不及待，没有丝毫被负面情绪侵蚀的迹象。
夜烬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他心中那片固化的池塘，激起了涟漪。或许，他真的被仙界的传统观念束缚太久了。
这时，阿雁兴冲冲地拉着夏蓝的衣袖：
“师尊师尊！我娘亲教的术法里，有个可好看的！我变给您看！”
说着，她后退几步，小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她周身魔力涌动，如同温柔的夜色流淌。点点深蓝色的光斑从她指尖溢出，在空中翩跹起舞，渐渐凝聚成一只只散发着柔和蓝光的蝴蝶——
蝴蝶翅膀轻薄如梦，萦绕着细微的魔力光尘，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梦幻。
紧接着，阿雁手势一变，那些蓝色的光蝶纷纷飞向地面，触地的瞬间，化作一朵朵晶莹剔透、同样散发着微光的蓝色花朵，在幽谷中静静绽放。
“师尊，好看吗？”阿雁仰着小脸，满是期待地问。
他由衷地点了点头，唇角漾开一抹真切的笑意：
“很好看，我们阿雁真厉害。”
一只蓝色的光蝶似乎感应到他的气息，翩然飞近，犹豫了一下，轻轻落在了他伸出的指尖上。
蝴蝶翅膀微微颤动，冰凉而柔软的触感传来，身上散发的微光映亮了夏蓝低垂的侧脸。
他专注地看着指尖的小生灵，眉眼在蓝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日里那份清冷疏离仿佛被这梦幻的光晕融化，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宁静之美。
夜烬站在一旁，目光原本落在阿雁变出的奇景上，却不自觉地被身旁之人吸引。
他看着夏蓝被蓝光映亮的侧脸，那精致的轮廓，微抿的唇线，以及眼中毫无防备的温和笑意，一时间竟有些移不开眼。
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鬼使神差地，夜烬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你……从来没戴过耳饰吗？”
夏蓝闻言，讶异地转过头，从蓝蝶带来的片刻出神中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耳垂，又看了看夜烬左耳上那枚款式简洁却质地非凡的深紫色耳钉——
他记得夜烬以前似乎戴的是个更低调的黑色耳环，只是夜烬帅的太有攻击性，让人根本注意不到他戴的饰品。
他笑了笑，带着点调侃：“没有。仙界男子少有佩戴这些的。怎么，魔尊大人今日换的这枚耳钉很是别致，莫非是新得的宝贝？”
夜烬被他调侃，非但不恼，反而勾唇一笑，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耳垂上的紫晶耳钉，目光却依旧锁在夏蓝脸上：
“你这好徒弟挑的。前些日子非说这个颜色衬我，硬要买下。买了之后，又念叨着说师尊戴一定更好看，吵着要给你也挑一对呢。”
阿雁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师尊戴肯定好看！”她说着，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首饰盒，献宝似的捧到夏蓝面前，一打开，里面琳琅满目，全是各式各样的耳饰。
有镶嵌着各色宝石的耳钉，有流苏摇曳的耳坠，有造型别致的耳挂，在暮色和周围幽光植物的映照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夏蓝有些惊讶：“这么多？成色都相当不错。阿雁，你一个小孩子，哪来这么多……”
阿雁笑嘻嘻地解释：“有些是娘亲留下的，但更多是姐姐们给的！”
“姐姐？”夏蓝看向夜烬。
夜烬无奈地耸耸肩：“我麾下女修众多，这丫头嘴甜又机灵，很得她们喜欢。没事就被拉去玩，回来时口袋里总能多出几件首饰玩意儿。”
阿雁已经迫不及待地在盒子里翻找起来，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个比比，小眉头皱起，似乎在认真思考哪一款最适合师尊。
最终，她挑出几款设计相对简洁、又是耳夹或挂耳式的——因为她记得师尊没有耳洞。
夏蓝本不想戴这些，但看着阿雁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实在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
他笑着接过那几款耳饰，大多是挂耳式，造型难免比耳钉要夸张些。
他拿起其中一枚，是深紫色的鸢尾花形状，花瓣由通透的紫水晶镶嵌而成，花蕊处点缀着细小的碎钻，在光线下折射出迷人的火彩。
他试着将那精巧的挂钩挂在右耳耳廓上。
挂耳式的耳饰垂落下来，带着些许重量。
夏蓝微微弯腰，迁就着阿雁的身高，笑着问她：“阿雁，这个好看吗？”
紫色的鸢尾在他白皙的耳侧摇曳，冷色调的宝石与他的气质奇异地融合，却又因那花朵的造型和摇曳的动态，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魅惑与生动。
他眉眼弯弯，带着纵容的笑意望着阿雁，整个人在暮色与魔光中，仿佛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卷。
阿雁拍手雀跃：“好看好看！师尊最好看了！”
而一旁的夜烬，几乎是在夏蓝戴上那枚耳饰、弯腰浅笑的瞬间，呼吸便是一滞。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牢牢定格在夏蓝身上。
他见过太多面的蓝玉烟。有高踞仙尊之位、清冷疏离不容亵渎的；有在政务面前沉稳果断、挥斥方遒的；甚至也有在情动时分，眼尾泛红、脆弱又诱人的……但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蓝玉烟生就一张浓颜系的脸。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形饱满，本是极具侵略性的美貌，却因他常年气质清冷，加上总是梳着最规整的发髻，穿着十有八九是素白或淡蓝的仙袍，便将那份过于夺目的艳色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太爱他这般……带着几分慵懒、几分魅惑，甚至有些妖孽的模样。
阿雁又给夏蓝塞了好几个，夏蓝看着那满满一手掌的珠宝，有些失笑。
他本意是随意戴一个哄孩子开心便罢，但阿雁那亮晶晶、满是期盼的眼神实在让人难以拒绝。他索性也放开了，笑着将那些耳饰一一接过。
他把那朵大鸢尾花取下来，先是一枚几乎覆盖整个耳廓的鎏金蔓藤缠绕式挂耳耳饰，藤蔓间点缀着细小的祖母绿和红宝石，华丽非凡。
他将其扣在左耳上，沉甸甸的，却奇异地与他清冷的气质形成一种强烈的冲击感。
接着，他又在右耳垂上夹了一个造型夸张的孔雀羽耳夹，羽毛由深浅不一的蓝色晶石拼接而成，尾端缀着细碎的钻石流苏，随着他转头的动作流光溢彩。
阿雁还不满足，又拿起一对小巧却极其闪耀的星星月亮耳夹，非要给他夹在耳骨上。夏蓝也由着她，微微侧头配合。
白皙的肌肤在宝石的辉光下，几乎透明，泛着如玉的光泽。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微微侧头笑着询问阿雁的意见，眉眼间带着难得的、毫无负担的轻松笑意，便已让周遭所有发光的花草、翩跹的光蝶都黯然失色。
什么九天仙子，什么绝代风华，在此刻的他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夜烬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一种强烈的、想要将眼前这人拥入怀中、独占这份惊心动魄美丽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枷锁。
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直到夏蓝直起身，似乎察觉到他过于专注的视线，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轻松的笑意，挑眉问他：“嗯？魔尊大人也觉得好看？”
夜烬猛地回神，对上夏蓝带着戏谑和探究的目光，竟罕见地感到一丝狼狈。
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望向天边最后的霞光，语气试图恢复平日的慵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还……还行吧。勉强能入眼。”
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和依旧有些紊乱的气息，却泄露了他真实的心绪。
夏蓝看着夜烬那副强装镇定却漏洞百出的模样，又看看笑得开心的阿雁，自己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笑，更是灿若春花，连周遭的魔光都仿佛明亮了几分。
他伸手轻轻点了点阿雁的鼻尖：“净胡闹。”
然后，他转向夜烬，目光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轻声道：“不过，你说得对，偶尔改换一下，感觉……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