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安全屋变成了一个紧张的临时指挥部。空气中弥漫着硝石和机油的味道,混杂着一种无声的焦灼。行动计划被拆解成无数个细节,每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演练。
人员安排是首要的。阿成带着他挑选的两个身手最好的队员,反复勘察仓库南面那个伪军物资点。他们需要计算最佳放火点,规划最快的撤离路线,甚至预演了被追击时的应对策略。大壮则更加谨慎,通过单线联系,与伪军内部的“老刀”接上了头。消息传回:东面夜间巡逻的换岗时间、口令、以及仓库内部大致的区域划分图都拿到了,但核心区域的布防细节,“老刀”也接触不到。这增加了潜入的不确定性。
武器和装备被逐一检查、分配。陆震云带来的资金发挥了作用,搞到了几把性能更好的驳壳枪和充足的子弹。最重要的爆破物由陆震云亲自准备。他将tNt炸药分成小块,仔细计算当量,连接上雷管和用怀表改装的简易延时装置。他的动作沉稳精确,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着其中的风险——药量多了,可能来不及撤离;药量少了,效果大打折扣。顾清翰在一旁沉默地看着,递工具,检查引线,两人配合默契,无需多言。
撤退路线被讨论了无数次。地图上划出了三条备选路线,每条路线的关键节点、可能的障碍、接应点都做了标记。他们约定了不同情况下的集合信号和应急联络方式。无线电静默,直到行动成功或确认安全后才能启用。
每一个环节都看似周密,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实战中任何一个微小的意外——一声狗吠,一道意外的手电光,一个提前返回的哨兵——都可能让全盘计划崩溃。紧张感像不断收紧的绳索,但在这紧张之下,又压抑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他们被困守、被动挨打太久了,急需一次有力的反击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提振士气。
行动前夜,所有准备工作就绪。武器隐藏妥当,炸药包放在触手可及的暗格里,队员们各自在角落里休息,养精蓄锐,但没人能真正入睡。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夜虫鸣叫。
顾清翰和陆震云并肩站在里屋的窗前,窗帘拉开一条缝隙。外面没有月亮,夜空阴沉,浓云低压,正是适合行动的黑夜。远处城市的零星灯火,像鬼火一样在黑暗中闪烁。
沉默了很久,陆震云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顾清翰映着微光的侧脸上,那线条依然清晰坚毅,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想起这一路走来的艰险,想起眼前这个人独自承受的压力,心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轻轻伸出手,在窗台的阴影下,握住了顾清翰冰凉的手指。
顾清翰的手指微微一颤,没有挣脱。
“清翰,”陆震云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融在夜色里,“明天之后,如果顺利……也许,这片天,就能透进一点亮光了。” 他的话里带着希望,也藏着未尽之言——如果不顺利呢?
顾清翰没有转头,依旧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但他反手用力回握了一下陆震云的手,掌心传来一丝坚定的暖意。他只回了一个简短的音节,却重如千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