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街头,看似繁华依旧,但空气里总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日本宪兵队的摩托车时不时轰鸣着驶过,军装笔挺的军官出入高级场所,而一些穿着西服、眼神锐利的日籍“商人”和“记者”也活跃在各处。这里并非世外桃源。
陆震云的“华南贸易行”生意做得不大,但因其货物往来涉及内地,尤其是上海方向,逐渐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先是附近一家日本商社的职员,偶尔会“顺路”过来坐坐,用生硬的国语聊聊生意经,眼神却时不时扫过店里的货单和往来的客人。然后,是负责这片区域的华裔巡警,被换成了一个对日本人态度格外恭顺的新面孔,巡视频率也明显高了。
陆震云心知肚明,但表面上不动声色。他叮嘱合伙人陈老板,一切按规矩来,账目做得清清楚楚,明面上的货物都是最普通的民用物资,绝不出错。他自己则更加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待在后面的小办公室处理文件,减少抛头露面。
这天下午,天气闷热。贸易行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伙计在柜台后打着瞌睡。忽然,门被推开,两个穿着土黄色军服、佩戴宪兵袖章的日本兵,在一个点头哈腰的华人翻译陪同下,走了进来。伙计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例行检查!”翻译官扬着下巴,声音尖利。
陆震云从里间走出来,脸上堆起生意人惯有的客气笑容:“太君,翻译官先生,请便,请便。我们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合法经营。”他示意伙计配合。
日本兵开始翻看货架上的样品,主要是些蔗糖、夏布、廉价五金件,没发现什么异常。翻译官则走到柜台后,要求查看账本。陆震云将早已准备好的、记录着明面生意的几本账册递了过去。
翻译官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起初只是例行公事。但翻到记录与内地几笔小额交易的账目时,他的手指停了下来。那几笔交易,金额不大,但收货方是几个不同的、听起来像是小县城或乡镇的商号名。
“陆经理,”翻译官抬起头,眼神带着审视,“这几笔生意,利润很薄啊。跑那么远的路,就为这点蝇头小利?”
陆震云心里一紧,但面色如常,叹气道:“长官您有所不知,现在兵荒马乱的,生意难做啊。有点赚头就不错了,总比闲着强。都是老主顾,维持个路子。”
翻译官盯着他又看了几秒,然后指着账本上一个模糊的印章痕迹:“这个收货方的印章,看不太清。是哪家商号?具体在什么位置?”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更具体,也更危险。陆震云事先做过准备,但对方追问细节,显然起疑了。他稳住心神,按照预备好的说辞解释,说是通过中间人介绍,具体细节可能记录在另一本草稿簿上,需要找找。
另一个日本兵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对话,放下手中的货样,走了过来,用日语对翻译官说了几句。翻译官连连点头,然后转向陆震云,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陆经理,麻烦你把所有账本,包括草稿,都拿出来。我们需要仔细核对一下。”
店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伙计紧张地看着陆震云。陆震云能感觉到后背渗出了冷汗,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慌乱。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找。”他保持着谦卑的笑容,转身慢慢走向里间办公室,心里飞速盘算着对策。真正的秘密账本绝不能被看到,但如何应对这次显然升级的盘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