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河道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小火轮静静地隐藏在茂密的芦苇丛阴影下,前方百米外检查站的气灯光芒,如同野兽的眼睛,死死盯着这片水域。天边那抹鱼肚白正在逐渐扩大,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船老大冯老大脸色铁青,额头渗出冷汗。硬闯是死路一条,后退也会很快暴露。他死死盯着那道由驳船和巡逻艇组成的封锁线,大脑飞速运转。
“不能等了!”负责此次护送行动的负责人,一位经验丰富的敌工干部老赵,从船舱里猫腰钻出来,语气斩钉截铁,“原计划行不通了!冯老大,附近有没有能暂时藏身的地方?”
冯老大猛地回过神,急促地低声道:“有!往回走半里地,右边有条几乎废弃的岔河,水浅草深,平时根本没人走,或许能躲一躲!”
“就去那里!”老赵毫不犹豫地下令,“立刻掉头!动作轻!”
冯老大立刻启动马达,将功率降到最低,船只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借助芦苇的掩护,缓缓倒车,然后小心翼翼地调转船头,向着来时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滑去。
所有人的心都悬着,生怕这点微小的动静会引起检查站的注意。幸运的是,检查站那边的伪军似乎并未察觉,灯光依旧懒散地晃动着。
船只退回半里多地,冯老大按照记忆,将船头缓缓拐进右侧一条几乎被水草覆盖的狭窄岔河。这里的水更浅,船底不时擦过淤泥,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茂密的芦苇和杂树几乎将河道完全遮蔽,从主河道方向很难发现。
“只能暂时躲在这里,但撑不了多久,天一亮,鬼子很可能派小船进来搜查。”冯老大忧心忡忡地说。
老赵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他深知目前的困境:困守此地等于坐以待毙,必须寻求外部支援,改变撤离方案。他立刻对身边的通讯员下令:“发信号!用二号紧急预案,向‘家里’求援!说明我们被困的位置和情况,请求岸上接应队立刻向这个区域靠拢,准备强行接应!”
通讯员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用油布包裹严实的便携式电台,戴上耳机,开始嘀嘀嗒嗒地敲击电键。微弱的电波,承载着求救信息,穿越黎明前的黑暗,射向苏北方向。
苏北根据地,临时通讯站。一名值班的通讯员正戴着耳机监听,突然,他猛地坐直身体,快速在纸上记录下一串密码。译电员接过纸条,迅速翻译,脸色顿时一变。
消息立刻被送到了彻夜未眠、正在指挥部等待消息的顾清翰手中。
顾清翰展开电文,只看了一眼,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电文很短,但内容惊心动魄:“‘货船’受阻于三岔口以西五里处岔河,遭敌临时检查站封锁,无法按原计划前行。请求岸上接应队火速向该区域靠拢,准备应急接应。情况危急。”
出事了!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船只被堵在了半路,而且天快亮了!
顾清翰没有丝毫犹豫,猛地站起身,对身旁待命的警卫员喝道:“立刻集合应急接应队!带上武器和急救包!快!”
他一边快步向外走,一边对闻讯赶来的杨同志快速汇报:“上海方面遇险,船被堵在河道里,请求紧急支援!我必须亲自带人过去!”
杨同志深知情况危急,没有阻拦,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无论如何,确保‘客人’安全!”
几分钟后,一支由十余名精干战士组成的应急接应队集合完毕。顾清翰检查了一下腰间的驳壳枪,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同志们,任务有变,情况紧急!目标区域,三岔口以西芦苇荡!出发!”
他率先冲出指挥部,跃上战马。接应队的战士们也纷纷上马,或跳上骡车。马蹄踏碎黎明的寂静,车轮滚滚,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火速赶往信号发出的那片危机四伏的水域。
顾清翰伏在马背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绝不能让陆震云和同志们的心血,以及那位至关重要的“夜莺”,陷落在黎明前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