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地的指挥部,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墙上地图的红蓝标记密集了许多,几条粗重的箭头从上海方向延伸出来,指向根据地的几个不同入口。顾清翰站在地图前,手里拿着刚收到的密电,眉头紧锁。电文是陆震云通过备用渠道发来的,只有简短几个字:“货已入库,风向转北,拟三日后启运。”
“货已入库”意味着“夜莺”已安全抵达陆震云手中。“风向转北”是预警,暗示上海敌情有新的紧张迹象。“三日后启运”则明确了行动日期。
时间紧迫,且充满变数。顾清翰立刻召集相关人员开会。小小的土屋里烟雾缭绕,负责交通、保卫、通讯和后勤的几位骨干悉数到场。
“上海方面的信号来了,三天后行动。”顾清翰开门见山,手指点在地图上,“我们必须确保接应环节万无一失。老李,你负责的江边接应点,情况怎么样?”
负责水路交通的老李立刻汇报:“接应船已经安排好了,是条可靠的渔船,船老大是咱们的人。但最近江上鬼子巡逻艇增加,特别是夜间,过江风险很大。”
“不能全靠水路,”顾清翰果断说,“陆路备用方案必须同步启动。老王,你带一队人,在二号备用接应点潜伏待命,一旦水路受阻,立刻启动陆路转移方案,走芦苇荡那条小路。”
“明白!”负责陆路接应的老王重重点头,“路线已经反复勘察过,沿途安排了三个隐蔽观察哨。”
“通讯保障是关键!”顾清翰看向通讯负责人,“启用全部备用电台,保持静默监听。上海方面一旦发出启运信号,我们必须第一时间收到。沿途各中转站,必须确保信息传递畅通,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上报!”
“已经安排下去了,所有点位二十四小时值守。”
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接应人员的伪装身份、遭遇盘查时的应对说辞、突发交火后的撤离路线、甚至包括万一“夜莺”受伤的紧急救治方案。顾清翰事无巨细,一一过问,确保没有疏漏。
散会后,顾清翰独自留在指挥部。他再次铺开地图,目光沿着那条蜿蜒曲折的交通线,从上海闸北的某个点,一直延伸到苏北的江边。这条线上,每一个节点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池田不是等闲之辈,他一定嗅到了什么。这三天的等待,将会异常煎熬。
他走到窗前,推开木窗。外面天色阴沉,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尘土。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天可能有雨,这既可能增加行动的隐蔽性,也可能带来更多不便和风险。他的心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线的另一端,远在上海,系在陆震云和那位素未谋面的“夜莺”身上。
他知道,此刻的陆震云,一定也在进行着同样周密而紧张的部署。他们相隔千里,无法通话,却必须像一个人的左右手,配合得天衣无缝。这次任务,不仅是对“夜莺”性命和情报的护送,更是对他们苦心经营的这条交通线极限承压能力的一次终极考验,也是对陆震云在敌巢深处生存和战斗能力的最大挑战。
行动日已经确定。顾清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能做的,已经全部做了。剩下的,就是等待,以及相信远在上海的那个男人,能够再次创造奇迹。
成败,在此一举。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个遥远城市的脉搏,一起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