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根据地内部迅速荡开涟漪。村口的民兵不敢怠慢,立刻将情况报告给了村民兵队长。队长意识到事关重大,亲自查看了小七和阿成的状态,随即派人火速赶往指挥部报信。
消息先传到负责安全保卫的同志那里,又立刻被转到了杨同志的桌上。杨同志正在和顾清翰讨论另一条备用交通线的勘察报告,听到通讯员气喘吁吁的汇报,他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判官’的人?指名要见顾同志?”杨同志的声音都变了调,目光锐利地看向同样瞬间僵住的顾清翰。
顾清翰手中的铅笔“啪”一声掉在桌上。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判官”……陆震云!他的人来了?!
“人在哪里?”顾清翰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有些发颤,他一把抓住通讯员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对方龇牙。
“在……在村口民兵队部扣着,两人都……都快不行了的样子……”通讯员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
顾清翰再也顾不上其他,他甚至来不及向杨同志详细解释,转身就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指挥部土屋的门。杨同志在他身后喊了句什么,他完全没听清。
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快见到他们!快知道陆震云的消息!
他从半山腰的指挥部沿着陡峭的土路向下狂奔,完全不顾平时保持的沉稳形象。冷风刮在脸上,他却感觉浑身滚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挣脱出来。几个月来的担忧、焦虑、无数个不眠之夜的煎熬,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近乎疯狂的急切。
村口民兵队部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门口守着两个持枪的民兵,神情严肃。顾清翰冲到门口,差点被门槛绊倒,他一把推开门,急促的光线涌入昏暗的屋内。
屋子中央,两个衣衫褴褛、几乎看不出人形的人瘫坐在条凳上,正由村里的赤脚医生喂着温水。他们浑身污泥,脸颊凹陷,嘴唇干裂,眼神涣散,显然是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磨难才到达这里。
顾清翰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其中一个年纪较轻、眉宇间依稀还能看出几分机灵劲的人脸上——是小七!陆震云身边那个最得力的年轻人!他以前在上海时见过几次!
尽管小七的模样变得几乎认不出来,但顾清翰绝不会认错!
“小七!”顾清翰一个箭步冲上前,声音因为激动和跑得太急而沙哑破裂。他完全顾不上礼节,一把扶住小七摇摇欲坠的肩膀,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小七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当他看清眼前这张虽然清瘦但无比熟悉、此刻写满了急切和担忧的脸时,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因为虚弱和激动发不出声音,只能重重地点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顾清翰看着小七这副凄惨的模样,想到他们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才来到这里,再想到派他们出来的那个人此刻不知在承受怎样的煎熬,鼻腔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扶着小七的手臂收紧,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最重的问题:
“小七!怎么是你们?!震云呢?他……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