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城墙根下的防空洞,已彻底沦为一座冰冷潮湿的坟墓。池田浩二布下的长线,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悄无声息地扼杀着“判官”及其残存兄弟的生存空间。表面上,大规模的搜捕似乎停止了,街面上的巡逻队也恢复了常态,但那种无形的、无处不在的监视感,却比明刀明枪更让人窒息。
陆震云和他的兄弟们,如同被困在陷阱里的受伤野兽,活动范围被压缩到了极限。防空洞成了他们唯一的庇护所,但这里缺食少药,阴暗潮湿,阿亮的伤口虽然用了药后没有继续恶化,但依旧低烧不断,整个人虚弱不堪。其他兄弟也因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精神紧张而面色蜡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躁动。
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突围。小七和阿成又冒险出去了几次,试图寻找新的食物来源或打探消息。但每一次都险象环生。一次,小七刚在一个熟悉的黑市边缘露面,就发现周围多了几个眼生的、举止可疑的摊贩,他立刻放弃计划,绕了无数小巷才甩掉可能的尾巴。另一次,阿成试图联系一个战前有过交情的、在码头做苦力的老人,却发现那老人的住处附近总有便衣晃悠,根本不敢靠近。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已经摸清了他们可能活动的所有脉络,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池田的耐心和阴险,让每一次外出都变成了赌命。获取物资的渠道几乎被完全切断。
洞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煤油灯的光晕下,陆震云清点着他们最后的家当:一个瘪塌的米袋里只剩下薄薄一层发霉的碎米;装水的铁皮桶也快见了底;药品只剩下了最后几片止痛药;而武器方面,那盒毛瑟手枪子弹,是他刚刚数过的,只剩下区区七发。旁边散落着几块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压缩饼干,是他们最后的应急口粮。
每一个数字,都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绝望,如同洞顶渗下的冰水,一点点浸透骨髓。
陆震云面色凝重,嘴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铁块。他将那七发子弹一颗颗压进弹夹,动作缓慢而稳定,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金属碰撞的轻微声响,在死寂的洞里格外清晰。
小七靠在对面冰冷的墙壁上,看着大哥的动作,又看了看角落里昏睡的阿亮和其他兄弟憔悴的脸,终于忍不住,声音沙哑地打破了沉默:
“大哥……我们……我们还能撑多久?”
这句话,他问得小心翼翼,却道出了所有人心中最大的恐惧。食物快没了,水也快没了,子弹也快打光了,外面是天罗地网。他们仿佛被困在了一口即将干涸的井底,看着井口的光亮,却找不到爬上去的绳索。
还能撑多久?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了陆震云的心头。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眼,目光扫过小七,扫过每一个望着他的兄弟。他没有立刻回答,因为连他自己,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洞内只剩下兄弟们沉重的呼吸声,和洞外偶尔传来的、遥远而模糊的城市噪音。困兽之斗,已至绝境。下一步,该怎么走?是坐以待毙,还是拼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