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震云的行动力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从顾清翰那里得到模糊却至关重要的预警后,他立刻开始了紧锣密鼓的部署。整个码头的氛围,在表面如常的运作下,悄然变得外松内紧,仿佛一张缓缓拉开的弓弦,蓄势待发。
他没有大张旗鼓,而是秘密调动了手下最核心、最可靠的力量。监控的重点,自然放在了那片被反复强调的“禁区”。明岗暗哨被重新安排,巡逻的班次和路线进行了加密。所有进出该区域的人员和车辆,都受到了更严格的、却不露声色的盘查。
同时,几条可靠的渠道被启动,密切关注着近期所有抵达上海港的船舶信息,特别是船名带有“丸”字、以及预计在三号至五号之间到港的船只。
陆震云亲自制定了数套应急方案,细致而冷酷,充分展现了他作为一方势力掌控者的老辣和决断力。
在这个过程中,顾清翰的存在变得微妙而不可或缺。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被保护者,而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融入了陆震云的决策核心。
几次关键的商讨,陆震云都让手下将顾清翰请到了陆公馆的书房。起初,或许只是出于一种模糊的信任,想听听这个“脑子好使”的书生有没有什么不同的见解。但很快,陆震云发现,顾清翰的分析和判断,总能精准地切入要害,提供他未曾想到的视角。
这天夜里,陆公馆的书房灯火通明。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摊开着一张巨大的码头区域详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铅笔标注着各种符号。
陆震云和顾清翰分别站在桌子的两侧。陆震云穿着简单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手指正点着地图上的几个关键泊位。顾清翰则依旧穿着长衫,身形清瘦,但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亮,认真地听着。
“如果杜明诚想硬来,这几个泊位是最可能的选择。”陆震云沉声道,手指划过地图,手臂偶尔会因为动作不经意地靠近顾清翰那边。
顾清翰俯身仔细看着地图,沉吟片刻,推了推眼镜。当他抬起头开口时,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陆震云的下颌:“杜明诚吃过亏,这次可能会更狡猾。硬闯风险大,他或许会尝试更‘合法’的方式…”
他分析着各种程序上的漏洞,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陆震云低头看着他开合的唇,看着他专注时微微颤动的睫毛,一时有些出神。直到顾清翰说完,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他才猛地回神,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有道理。”陆震云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掠过对方白皙的脖颈,“我会让负责对接官面的人去打点。”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两人就着地图,你一言我一语,不断推演。陆震云经验老到,心思缜密;而顾清翰思维敏锐,善于察觉细节。他们时而争论,时而补充,思路在碰撞中逐渐完善。
在一次关于可能起火点的讨论时,陆震云为了指出一个位置,手臂越过顾清翰的身前,几乎将人半圈在怀里。两人同时顿了一下,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微妙的停滞感。陆震云能闻到顾清翰发间淡淡的皂角清香,而顾清翰则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隔着衣料也能感知的灼热体温。
“……这里也需要特别注意。”陆震云的声音莫名沙哑了些,迅速收回了手臂。
顾清翰低低“嗯”了一声,耳根微微发热,目光却还强作镇定地落在地图上。
部署在两人时而靠近、时而分开的商讨中不断细化。夜渐渐深了,窗外万籁俱寂,只剩下书房里两人低沉的交谈声。
煤油灯的光芒温暖而稳定,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和地图上。由于都俯身看着地图,他们的影子靠得很近,有时甚至会因为动作而短暂地重叠在一起,纠缠不分。
陆震云偶尔会抬起头,看向对面正凝神思索的顾清翰。灯光柔和了他冷硬的线条,也勾勒出顾清翰清俊的侧脸和微蹙的眉头。那专注的神情,与他平时温和的书卷气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移不开视线的吸引力。
陆震云发现,自己竟有些沉醉于这种与他近距离商讨的感觉。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体内蕴藏着他不具备的某种力量,能与他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安心的互补。
当最后一套应对方案大致敲定时,夜已深沉。桌上摊满了写满备注的纸张,地图上也布满了各种标记。
两人都感到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因为充分的准备而略微放松。
陆震云直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看向顾清翰:“差不多了。”他的目光在对方略显疲惫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语气不自觉放缓,“你先回去休息。”
顾清翰也站直身体,点了点头。他看着桌上那张布满两人共同心血标记的地图,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这种并肩作战、呼吸相闻的感觉,既陌生又令人悸动。
“你也早点休息。”顾清翰轻声道,抬眼望向他,眼神里有不易察觉的关切。
陆震云“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顾清翰转身准备离开书房。走到门口时,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陆震云还站在桌前,低头看着那张地图,灯光将他深邃的轮廓描绘得格外清晰,也将他身旁另一个清瘦的影子,拉得很近,仿佛依旧陪伴在侧,不曾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