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抄书与考验
扎纸店的后半部分，被一道简单的隔断分成了两个区域。外面是兼做餐厅的小客厅，里面则被分隔成两间小小的卧室和一个小小的卫生间。胖子的房间紧挨着厨房，方便他这个“厨神”随时发挥；张清玄的房间则在最里面，相对安静私密。
此刻，在小客厅那张兼做书桌的饭桌上，胖子和陈子轩正对着厚厚的《基础符箓大全》和一堆黄纸朱笔愁眉苦脸。
“我的亲娘诶…这‘五雷符’的笔画也太多了吧！比蜘蛛网还复杂！”胖子抓着自己本就稀疏的头发，看着书上那繁复到令人眼晕的符文，感觉人生一片灰暗。他之前画那些简单符箓都是照猫画虎，勉强有个形，现在要一丝不差地抄写十遍，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陈子轩情况稍好，他记忆力不错，对图形的感知也更强，但面对这本堪比字典的大部头，也是头皮发麻。他一边对照着书，一边在草纸上练习那个“简易预警阵法”的七十二种基础变化，嘴里念念有词：“坎位转离，巽位生风…不对，这里灵气节点好像偏移了…”
张清玄则依旧靠在柜台后的老位置上，手里摩挲着温润的紫砂壶，墨镜后的目光偶尔扫过努力“受罚”的两人，看不出什么情绪。店外阳光正好，几个穿着清凉、身材火辣的年轻女孩说笑着从胡同口走过，带来一阵香风和青春的气息。
“六分…七分…六分半。”张清玄心中迅速掠过评价，“夏日装扮凸显活力，腿型匀称，笑容明媚，可惜…气质略显浮躁，内涵有待沉淀。”他的评判冷静而客观，如同评估货架上的商品。
胖子偷偷瞄了一眼窗外，咽了口口水，小声对陈子轩嘀咕：“老板这定力…真是没话说…外面那么多美女，他居然还能这么淡定地品茶…”
‘扣二十。累计扣款一百七。’张清玄头也不回，心里默默更新着胖子的欠款记录。这家伙，看来抄书还不够累。
虽然记账，但张清玄并未真的生气。这种日常的、略带调侃的互动，反而让这间店铺多了几分鲜活气。看着两个徒弟（虽然他从未正式承认，但事实如此）在他眼皮子底下抓耳挠腮、努力上进（被迫）的样子，某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悄然滋生。这是一种不同于独自修炼的体验，仿佛他在这红尘中的牵绊，又深了一分。
体内的星火平稳跃动，比之前更加凝实通透。每一次化解怨念，每一次红尘感悟，甚至每一次看着胖子做出美味饭菜，都让这簇重生的火焰根基更稳，潜力更深。这是一种融入生活细微处的修行，远比山上清修得来的力量更加坚韧和…富有烟火气。
临近中午，胖子虽然抄书抄得头晕眼花，但还是牢记自己的“本职工作”，钻进厨房开始准备午饭。今天他做的是简单的麻婆豆腐和回锅肉，都是下饭的硬菜。豆腐嫩滑，肉片焦香，红油赤酱，香气霸道。
张清玄沉默地吃着。麻婆豆腐麻辣鲜香，口感层次丰富；回锅肉肥而不腻，咸香微甜。他细嚼慢咽，看似面无表情，但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体内的星火似乎也享受着这份刺激而扎实的滋味。‘胖子的川菜功底，确实深厚。’他心里认可。
刚放下碗，店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林瑶，她今天没穿警服，而是一身简单的白色polo衫和卡其色休闲裤，显得清爽干练。
“七分。”张清玄墨镜后的目光习惯性评估，“休闲装扮更显随和，腿长依旧，气质干练中带点松弛，可惜…笑容依旧稀缺。”他迅速完成扫描。
“在监督他们用功？”林瑶看到胖子和陈子轩那副苦大仇深抄书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走到柜台前，“有件事，可能又得麻烦你…或者，让他们两个去练练手？”
张清玄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是老城区的一栋筒子楼，不是之前纺织厂那边。”林瑶拿出一份简单的资料，“住户反映，最近楼里老是丢东西，都是一些小物件，头绳、梳子、小孩的玩具之类的。开始都以为是进了小偷，但监控什么也没拍到。奇怪的是，丢的东西有时候隔几天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原来的地方，或者出现在别的住户门口。”
她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有住户晚上起夜，好像看到过一个穿着红裙子、看不清脸的小女孩在楼道里跑，但追过去又不见了。楼里老人说，那栋楼几十年前好像淹死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就是穿着红裙子…”
红衣小女孩？偷东西又还回来？张清玄眉头微动。这听起来不像是有恶意的厉鬼，更像是一种…执念未消的孩童灵体，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被困在了那里，用这种方式引起注意或者寻找玩伴。
“听起来…不算太危险？”陈子轩竖着耳朵听完，有些跃跃欲试。抄书实在太痛苦了，他迫切想去实践一下。
胖子也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张清玄。虽然他怕鬼，但比起抄这该死的符箓大全，他宁愿再去见鬼！
张清玄看了两人一眼，尤其是他们面前那写得歪歪扭扭、错误百出的符箓草稿。
“想去？”他淡淡问道。
“想！”两人异口同声。
“《基础符箓大全》前五十页，符形、符意、灵力运转要点，抄写三遍，不能有一处错误。”张清玄放下茶杯，“明天早上交给我。过关，就让你们去。不过关，继续抄，直到全本抄完十遍。”
胖子和陈子轩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前五十页！还不能有错！这简直是魔鬼任务！
但想到能出去“放风”，两人还是咬咬牙，重新埋首于书山符海之中，比刚才更加拼命。
林瑶看着这一幕，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她看向张清玄：“你真打算让他们两个去？万一…”
“雏鹰总要自己飞。”张清玄打断她，语气平淡，“况且，只是个迷路的小家伙，没什么危险性。让他们去接触一下，了解灵体并非都是凶神恶煞，也有其可怜和无奈之处，未必是坏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我会看着。”
林瑶明白了他的用意，点了点头。她将筒子楼的详细地址留下，便告辞离开。
接下来的大半天和整个晚上，扎纸店里都弥漫着一股刻苦用功（主要是被迫）的气氛。胖子抓耳挠腮，陈子轩冥思苦想，两人互相考较，争论符箓笔画和阵法节点，倒是比平时自己闷头学进度快了不少。
张清玄偶尔会出声指点一两句，往往一针见血，让两人茅塞顿开。他们这才发现，老板平时看似不管不顾，其实对他们学到哪里、卡在什么地方，都一清二楚。
第二天一早，胖子和陈子轩顶着黑眼圈，将厚厚一沓抄写工整（相对而言）、经过多次检查的符箓笔记放在了张清玄面前。
张清玄拿起随意翻看了几页，指出了三处细微的笔画错误和一处灵力注解的偏差。
“勉强及格。”他放下笔记，在两人紧张的目光中，终于松口，“地址你们知道，去吧。记住，先查明原因，再决定如何处理。遇事不可莽撞，随时联系。”
“是！老板\/玄哥！”两人如蒙大赦，兴奋地抓起早就准备好的工具包，冲出了店门。
看着两人兴冲冲离开的背影，张清玄慢悠悠地拿起紫砂壶，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
他当然会看着。不仅仅是为了确保安全，也是想看看，这两个被他半推半就带入这个世界的家伙，在面对一个并非敌人、只是迷途的灵体时，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这，或许比学会画一百道符箓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