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余波与葱油饼
宿舍内，阴风骤起，吹得地上那白色粉笔画出的诡异图案都仿佛活了过来，扭曲蠕动。那咧着嘴诡笑的女生厉鬼，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啸，周身黑气暴涨，如同实质的墨汁般翻滚，带着浓烈的怨毒与毁灭气息，猛地朝张清玄扑来！长发如同无数黑色的毒蛇，率先噬咬而至！
“老板小心！”胖子吓得魂飞魄散，闭着眼睛尖叫，手里死死攥着不知什么时候摸出来的一瓣大蒜。
张清玄眼神冰冷如刀，面对扑来的厉鬼，不退反进。他指尖那点纯白毫光骤然炽盛，虽不耀眼，却带着一股洞穿虚妄、涤荡妖邪的纯粹力量。这一次，星火之力不再是温和的净化，而是化作了斩妖除魔的利刃！
“敕！”
他低喝一声，并指如剑，精准无比地点向那团汹涌而来的黑气核心！指尖毫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冰雪，发出“嗤嗤”的剧烈声响。黑气疯狂翻腾、消融，那厉鬼发出凄厉非人的惨嚎，扭曲的面容上充满了痛苦与难以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抛弃我……都要笑我……” 断断续续的、充满怨恨的意念碎片，如同冰冷的针，刺向张清玄的脑海。
张清玄眉头微蹙，但手上动作毫不停滞。星火之力长驱直入，瞬间包裹住那厉鬼的核心怨念。这怨念充满了被孤立、被嘲笑的愤怒，以及一种扭曲的、想要拉所有人一起沉沦的恶毒，已然彻底腐化，无可救药。
“执迷不悟，害人害己，当诛！”
他指尖力量轰然爆发，纯白毫光如同烈阳融雪，瞬间将那团浓稠的黑气与其中的厉鬼虚影彻底撕裂、净化、湮灭！
“不——！”
最后一声充满不甘的尖啸戛然而止。
宿舍内汹涌的阴风骤然停歇，那刺骨的寒意和诡异的香气也随之消散。地上那个白色的粉笔图案失去了光泽，变得普普通通。窗外最后的夕阳余晖照射进来，将空气中的微尘映照得清晰可见，一切重归死寂，只有那干净的、不正常的宿舍内部，还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王铁柱试探着睁开一只眼，发现那吓死人的女鬼不见了，这才长长地、带着颤音舒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全靠扶着门框才站稳。“老、老板……解、解决了？”
“嗯。”张清玄收回手，脸色比刚才略显苍白。灭杀这种充满攻击性的厉鬼，消耗远比超度执念灵体要大。但他能感觉到，星火在经历这种硬碰硬的“淬炼”后，虽然总量消耗不少，但那核心的烛焰似乎燃烧得更加纯粹、凝练了一分。破而后立，不仅在于重建，更在于每一次实战的打磨。
他走到窗边，看向楼下。王主任和小斌母子正焦急地仰头望着。
“可以上来了。”他淡淡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下去。
几人连忙跑上楼，看到宿舍内干净得诡异的景象，都是面面相觑，尤其是王主任，脸上那点不耐烦早已被惊疑不定取代。
“张、张先生，这……”小斌母亲紧张地问。
“根源已除，是个执念化厉的灵体，靠吸收他人恐惧和负面情绪存在。”张清玄言简意赅地解释，目光扫过地上那个粉笔图案，“这东西像是某种拙劣的召唤仪式，可能是以前有学生在这里玩过笔仙之类的招灵游戏，意外引来了它，又被它的怨念影响，加深了执念。以后把这栋楼彻底锁死，别再让学生靠近。”
王主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连连点头，再也不敢提什么“封建迷信”了。
小斌看着恢复“正常”的宿舍，虽然心里还有些发毛，但那股一直缠绕着他的阴冷恐惧感确实消失了，他对着张清玄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师！”
事情解决，张清玄没有多留，带着惊魂未定的胖子直接离开。王主任本想表示谢意，被张清玄一句“费用已清”挡了回去。
回扎纸店的路上，胖子坐在出租车里，还在后怕地拍着胸口：“我的妈呀，老板，那女鬼也太吓人了！咧着个大嘴，脸白得跟刷了漆似的……她到底是咋变成这样的？”
张清玄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闻言淡淡道：“看其怨念碎片，应是生前遭受长期校园霸凌，性格孤僻，内心积郁成疾，死后执念不散，又受此地阴气与某些愚昧行为（比如招灵）催化，最终怨气扭曲，化为以他人痛苦为食的厉鬼。可怜，但更可恨。”
“校园霸凌啊……”胖子缩了缩脖子，“那确实挺惨的……不过再惨也不能害人啊！还是老板你厉害，一下就给灭了！” 他适时地送上马屁，试图驱散心里的寒意。
张清玄没理他，心里却在计算这次行动的“损耗”与“收益”。一千块，灭杀一个初级厉鬼，消耗约等于十分之一片参片的能量……嗯，利润率尚可，但性价比不如超度冤魂。以后接单得更精准些。
回到扎纸店，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纸张、朱砂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两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尤其是胖子，简直像回到了安全区，恨不得抱着柜台亲两口。
“总算回来了……”他长舒一口气，把背包往地上一放，就开始活动僵硬的筋骨，嘴里又开始习惯性吐槽，“吓死爹了，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老板你得给我加点危险津贴啊……”
张清玄清点完收入，正好听到这句，他扶了扶墨镜，淡淡开口：“晚上想吃点干的，烙点葱油饼吧，多放葱，少放油。”
胖子擦柜台的手一僵。烙饼？还多放葱少放油？刚经历完生死考验，回来就吃这么“清淡”实惠的？他心里疯狂吐槽，嘴上却只能应着：“……好的，老板。” 转身去厨房时，脚步都透着股悲愤，心里已经把“黑心资本家抠门老板”循环播放了无数遍。
张清玄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让胖子适当保持一点“饥饿感”和“忙碌感”，有助于提升其工作效率和……厨艺的创造力？他走到店门口，看似随意地倚着门框，目光扫过胡同。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天色渐暗，胡同里亮起了零星灯火。几个放学的孩子追逐打闹着跑过；隔壁五金店的老板正在收摊，叮叮当当的响动带着生活的气息；更远处，飘来不知谁家炒菜的香味。
他的目光掠过几个下班回家的年轻女性，习惯性地在心中评判：
“那个穿职业装的，七分，腿型不错，可惜气质太职场，少了点韵味。”
“旁边那个穿连衣裙的，六分半，笑容挺甜，就是身材比例一般。”
“嗯？那个刚从巷口走过的，八分，鹅蛋脸，胸臀饱满，腰细腿长，步伐从容，气质温婉中带着点疏离……可惜走远了。”
他如同欣赏一幅幅会动的画卷，目光纯粹而挑剔，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审视。这是他在紧绷神经和精打细算之余，一点微不足道却无需成本的调剂。
这时，刘婶端着个碗溜达了过来，碗里是几个刚出锅的、金灿灿的韭菜合子，香气扑鼻。
“哟，小张老板，铁柱，回来啦？事儿顺利不？”刘婶热情地打着招呼，把碗往柜台上一放，“刚做的，尝尝，还热乎着呢！”
胖子正好从厨房探出头，眼睛顿时亮了，眼巴巴地看向张清玄。
张清玄微微颔首：“谢谢刘婶。”
胖子如蒙大赦，赶紧道谢，拿起一个韭菜合子就咬了一大口，烫得直抽气也舍不得吐出来，含混不清地说：“唔……好吃！刘婶您手艺真好！”
刘婶笑得见牙不见眼，又看向张清玄：“顺利就好。你们不在这半天，咱们这片儿倒是挺太平。”她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不过对面那书店，好像下午有点动静，我好像听到开门声了，但没见人出来。”
张清玄端着粥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吴老头？有动静了？
“嗯。”他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刘婶也没多想，又聊了几句闲话，便拿着空碗走了。
胖子解决完一个韭菜合子，意犹未尽，看着剩下的，又不敢动，只好小声问：“老板，刘婶说对面那怪老头……”
“吃你的。”张清玄打断他，语气平淡。
胖子立刻闭嘴，专心对付锅里即将烙好的葱油饼，心里却活络开来：‘怪老头有动静？会不会跟之前那警告有关？老板是不是在谋划什么？’
张清玄吃完最后一口韭菜合子，放下碗筷。刘婶带来的信息，结合他自己的感知，对面书店确实不像前几天那样死寂了。那缕窥视感似乎又变得清晰了一些。
是试探后的再次接近？还是玄冥有了新的指令？
他轻轻摩挲着紫砂壶冰凉的壶身。不管是什么，他接着便是。
眼下，提升实力仍是根本。他看了一眼还在厨房里忙碌、嘴里可能还在吐槽他抠门的胖子，觉得这胖子虽然聒噪，但做的葱油饼……闻着还挺香。
不一会儿，胖子端着一盘烙得金黄酥脆、层次分明、葱香四溢的葱油饼出来，还配了一小碟自己腌的爽口酱菜。
张清玄拿起一块饼，咬了一口。外皮焦香酥脆，内里柔软，葱花的香气被热油激发得恰到好处，混合着面粉的麦香，简单却极大地满足了口腔的欲望。他表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下箸的速度和比平时多吃了半张饼的量，已经充分暴露了他内心的享受。
‘火候把握得不错，葱香浓郁，油量控制得也刚好。’ 他内心客观评价，觉得留下胖子这个决定，在“食”这一项上，确实是英明的。至于胖子的吐槽和那点小心思，无伤大雅，偶尔还能调剂一下这略显沉闷的守店生活。
夜色渐深，扎纸店重归寂静。胖子心满意足地（虽然工钱没涨）钻回了他的杂物间小窝。张清玄则盘坐在柜台后的黑暗中，体内星火稳定燃烧，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店铺周围。
对面书店二楼的窗帘缝隙后，似乎有一道极淡的影子再次一闪而过。
水面之下，暗流依旧在悄然涌动。但至少此刻，扎纸店内，有温暖的饱腹感，和短暂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