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凉亭。
初秋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石桌上一张铺开的巨大地图上。这张地图材质特殊,绘制精细,山川河流、海洋大洲的轮廓,竟与萧瑟前世记忆中那个名为“蓝星”的世界地图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只是地名截然不同,这片大陆被称为“玄天大陆”,天武国偏居东方一隅。
萧瑟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划过浩瀚的海洋,点向几处被特殊标记、距离天武国万里之遥的陆地。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能穿透图纸,看到那片陌生的土地和其上生长的希望之种。
凉亭外,以陈俊季为首的七人肃然而立。这七人,是萧瑟从北风烈残部、乃至京城各色人中等特意挑选出来的。陈俊季,约莫三十许岁,皮肤黝黑,手指关节粗大,眼神沉稳,祖上三代皆以行船为生,精通航海,尤善观星辨向,是难得的航海人才。其余六人,有曾是老农、对土地作物有着天然直觉的宋朝阳;有常年走南闯北、精于与人打交道、熟悉各地风土人情的贩夫刘德飞;还有两名身手矫健、曾做过猎户的汉子,以及两名心思缜密、略通文墨的年轻人。
这七人,便是萧瑟为解决天武国乃至整个苍玄大陆东部长期面临的粮食危机,所精心挑选出的“寻种使团”的核心成员。
萧瑟抬起头,目光扫过亭外七张带着紧张、好奇与决然的面孔。他拿起旁边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略微简化的地图拓印副本,递给了为首的陈俊季。
“俊季,你来看看。”萧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陈俊季连忙上前,双手恭敬地接过地图。当他看清地图上标记的遥远位置和旁边的注释时,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缩。那是一片完全未知的领域,远超出他以往任何一次航行的范围。
萧瑟的手指再次点在地图上的几个标记点,沉声道:“据古籍残卷与本世子的推演,这几处遥远的大陆之上,生长着几种神奇的作物。”
他的指尖落在一处形似长条、被标记为“南瞻部洲”的陆地东海岸:“此地,有一种名为‘红薯’之物。其块根深埋地下,耐贫瘠,产量极高,易栽种,且营养丰富,可作主粮,更能耐储存!”
接着,他的手指移向另一片更加遥远、被海洋隔开的巨大陆地(大致对应美洲):“在此大陆之南麓,有一种果实红艳、味辛辣,可调味、可驱寒的‘辣椒’;还有一种果实饱满多汁、酸甜可口,既可作菜亦可当果的‘西红柿’(番茄);更有一种耐旱耐寒、颗粒金黄、磨粉后可作主食的‘玉米’!”
萧瑟每说一种作物,其描述的特性都让下方的七人,尤其是老农宋朝阳,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耐贫瘠、产量高、易栽种、可做主粮……这些词语,对于深知农耕艰辛、见过太多饥荒惨状的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般的神物!若真能引入天武,那将拯救多少濒临饿死的百姓?!
“世子爷…您…您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宋朝阳声音颤抖,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衣角,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古籍所载,或有偏差,但大致不差。”萧瑟没有把话说满,但语气中的笃定让人信服,“然而,获取这些种子,绝非易事。”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扫过每一个人:“此去路途,何止万里!需跨越重洋,面对未知的风暴、暗礁、海兽!即便抵达彼岸,那里语言不通,习俗迥异,甚至可能遇到敌视外人的土着部落或武装力量!如何与他们沟通?如何换取或取得种子?途中如何保存种子活性?这一切艰难险阻,都需要你们自己去面对,去克服!”
萧瑟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七人心头,让他们刚刚燃起的火热瞬间被沉重的现实压住。是啊,万里之遥,未知之地,这简直就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赌博!
但萧瑟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们热血沸腾:“然,若能成功带回这些种子,并将其在天武乃至周边国度推广开来……尔等之功,将惠及亿兆黎民!天武百姓,将有望告别饥馑之苦!孩童得以饱腹,老者得以安度晚年!此乃千秋之功,利在当代,功在千秋!”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七人眼中重新燃起的、混合着恐惧与决绝的火焰,沉声道:“本世子会为你们配备最好的海船‘破浪号’,以及一队五十人的精锐士卒随行护卫。他们会听从陈俊季的指挥,负责航行安全与应对突发战斗。但如何与外界接触、获取种子,主要依靠你们的智慧与勇气。”
“现在,告诉本世子!”萧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强大的感染力,“你们,可有信心,为天武的未来,为天下苍生免于饥寒,立下这汗马功劳?!可有胆量,去搏这一场泼天的富贵与功绩?!”
“有!!”
以陈俊季为首,七人几乎是吼出来的!宋朝阳老泪纵横,他仿佛看到了田间地头长满沉甸甸果实的景象;刘德飞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与冒险家的狂热;那两名猎户出身的汉子更是摩拳擦掌,将这次远征视作了此生最大的狩猎!
陈俊季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因激动而声音发颤:“世子爷!陈俊季在此立誓!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我等亦万死不辞!必竭尽所能,寻得神种!若不能带回种子,俊季……愿葬身鱼腹,永不归国!”
“我等亦如此!不带回种子,誓不归国!”其余六人齐齐跪倒,声音斩钉截铁,目光坚定如铁!
看着眼前这七张视死如归的面孔,萧瑟心中也涌起一股豪情。他知道,这将是一次改变世界格局的远航。他走上前,亲手将陈俊季扶起,又示意其他人起身。
“好!既然如此,你们即刻下去准备。船只、物资、人员,三日内备齐。具体航线、沿途可能遇到的危险、以及如何与异域之人打交道的一些推测与建议,本世子会另行与你们细谈。”
他拍了拍陈俊季的肩膀,又看向宋朝阳:“宋老,你经验丰富,沿途需仔细记录所经之地的土壤、气候,思考何种作物可能适应我天武水土。”再看向刘德飞:“刘德飞,你善于交际,届时如何以物易物,如何获取信任,要多动脑筋。”
——席话,既有殷切期望,又有具体指导。
七人领命,怀着激动、忐忑与无比坚定的决心,退下去做最后的准备。
凉亭内,萧瑟独自一人,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张巨大的地图。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那漫长的、充满未知的航线。
“红薯、辣椒、西红柿、玉米……希望之火,便由此点燃吧。”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睿智与远见的光芒。
这一次远航,不仅是为了解决天武的粮食问题,更是他将前世知识应用于此世,试图改变这片大陆命运的一次重要尝试。成败与否,皆系于那七人和一艘即将远航的船。而静心苑,将是这一切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