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沃克的话语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联络人沉默地注视着他,兜帽下的目光晦暗不明。
沃克吐出的烟雾弥散开来,带着刺鼻的气息,在夜风中也无法散去。
棋局里的真正先手,是我们。
这句话在联络人心底沉甸甸地敲响。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缓缓收紧了斗篷,压低声音:“很好。既然如此,就按你的想法推进。”
言语简短,却掩不住胸腔里隐隐升起的不安。
沃克的语气太笃定,那股野心几乎要从骨子里透出来,像是完全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
这样的野心配合上过剩的自信,终有一天会成为组织的隐患。
他低头掩去眼神中的一抹冷意,转身离开,只留下斗篷在夜风中掠过的窸窣声。
而身后的沃克,还站在原地,仿佛已经望见了某个只有他自己才清楚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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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午夜时分。
霍夫曼独自坐在书桌前,桌面摊开着一份份文件。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他眉宇紧锁,眼神却时不时停顿,落在空白处,像是在权衡心底的某个隐忧。
沃克。
他那过分锋锐的眼神,那股不加掩饰的野心……
年轻人的计划有价值,但太过激进。
若操之过急,极可能引火烧身,把“新轴心”逼到不得不提前暴露的境地。
霍夫曼心中暗暗叹息——这样的同僚,要用,就必须时刻提防。
他合上档案,视线转向另一叠文件。
内容关于天竺近来的局势。
行尸瘟疫正在蔓延,战火与疫病交织,整个次大陆如坠深渊。
可真正令他在意的,却不是瘟疫本身,而是欧罗巴联盟与俄联邦在这场混乱中,竟罕见地出现了缓和与合作。
“愚蠢的太约余孽……”他心中暗暗咬牙。
在海得拉巴引爆瘟疫,无论是蓄意还是意外,结果是让欧罗巴与俄联邦找到合作的契机。
这几乎是在拆“新轴心”的台。
霍夫曼眼神阴沉,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
要不是组织需要他们的研究成果……他绝不会允许组织接触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
他最厌恶的,就是局势偏离预期棋路。
沃克的野心、海得拉巴的瘟疫、行尸瘟疫引出的地缘缓和……每一条线索都在纠缠成乱麻。
但他很快压下心头的烦躁,翻开另一份加密电报,冷静如常。
棋局再乱,也总有人要执子落下。
霍夫曼放下加密电报,目光在对面墙上的地图上停留。
那是一张标注着密密麻麻暗号与箭头的欧罗巴地图,柏林、汉堡、慕尼黑、巴黎、布鲁塞尔……一个个标记如同潜伏的暗礁。
东协的触须已经伸进欧洲,他们在柏林、维也纳、甚至法兰克福都有暗网与耳目。
若不加以遏制,“新轴心”在这片大陆上的暗线迟早会被撕开裂口。
——既然如此,就该有人替“新轴心”挡刀。
他拿起一支钢笔,在纸面上迅速写下一串名字与指令。纸张边角被他指尖按得泛白,笔迹冷硬,字字如钉。
“让他们盯住‘祖国’。”
霍夫曼心里暗暗决定。
这个极右翼政党在德国政坛并不算无足轻重,口号激烈,组织松散,成员大多是情绪激进的狂热者。
正因为如此,它恰好适合做掩护。
只要稍加引导,就能让东协的探子们把注意力都耗在这些高调而笨拙的政客身上,把他们视为欧洲极端势力的代名词。
至于真正潜伏在暗处的“新轴心”,则依旧安全地隐于阴影深处,继续布局。
霍夫曼将写好的纸条折叠,放进一只加密信封,随后按下桌上的小型电铃。几分钟后,一名沉默的随从推门而入,恭敬地立在书桌前。
“今晚就送出去。”
霍夫曼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倦意,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随从微微颔首,取走信封,悄然退下。房间里重新归于寂静,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
他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
在他心中,棋盘上的格局已重新排列——
东协会盯上“祖国”,政坛的喧嚣将掩盖暗流,而真正的子力,将继续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静静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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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柏林。
潮湿的石板路上回荡着口号声。
极右翼组织“祖国”的成员正举着旗帜与横幅,在市政厅前的广场上集结。
他们高声呼喊着激烈的口号,振臂示意,甚至有人向路边丢撒传单。红与黑交织的标语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刺目,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也引来警察的冷冷注视。
喇叭里震耳欲聋的演讲声,混杂着人群的叫喊与嘶吼,将这片街区渲染得躁动不安。
行人们或匆匆离去,或远远围观,而那些穿着统一夹克的“祖国”骨干则摆出一副排山倒海的气势,仿佛要在柏林的心脏地带立下自己的存在。
街角的咖啡馆二楼,一扇半掩的窗帘后,两名东协情报人员静静观望着这一切。
“看见了吗?”年长的那位轻声说道,指着广场上人群中几个目光凌厉、身形紧绷的核心分子,“和我们截获的联络信息吻合。这里面,很可能有人牵涉到铁十字的残余。”
另一名年轻特工盯着手中的照片与望远镜,眉头紧锁:“纹身的位置……对得上。”
“我们必须尽快将这一情报上报。若能顺藤摸瓜,也许就能揭开海得拉巴的真相。”
然而他们没有察觉到——此刻在广场上声嘶力竭的“祖国”成员,不过是一面精心安置的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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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布鲁塞尔。
清晨的冷风从窗缝钻进来,吹乱了桌上摊开的文件。
代号“乌鸦”的特工没有在大陆停留太久。
交付完关键情报后,他即刻上任东协欧罗巴情报网主管,如今正坐在安全屋的书桌前,眉头紧锁。
手中的情报来自柏林,线索指向“祖国”。
文件上记录着昨日上午的集会、几个可疑核心成员的身份信息,以及“铁十字”残余可能与之勾连的迹象。
乌鸦的指尖轻敲着电报纸,眼神却沉在远处。
“祖国”……一个靠街头造势与极端口号维系存在的政治组织。粗糙、吵闹,却从未展现过真正的地下行动力。
他心底泛起疑惑。
一个研究生化武器的组织,会有这样高调的行事风格吗?
在他的认知里,从事生化计划的人必然追求隐蔽,像深海的暗流一般,宁可无人知晓,也不愿引火自焚。
可现在的情报,却把矛头直指那些在市政厅前高喊口号的“狂热分子”。
乌鸦低下头,再次扫视情报中的照片。
那些年轻的面孔,怒喊时暴起的青筋,袖口的符号……都像是刻意让人看见的痕迹。
太显眼了。
他在心里暗暗思忖。
显眼到不像是猎物,而更像是一块被人丢出来的诱饵。
这些把戏能够骗到经验不足的新人,但是骗不过他这个出生入死数十年的老特工。
他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虽然心中有疑问,但作为主管,他知道这条线索不能轻易放弃。
更何况,他的“诱饵”假设并非无懈可击——“祖国”的街头活动在柏林并不稀奇。他们虽极端,却依旧是合法的政治组织。
换句话说,情报既可能是真相的一角,也可能只是精心布置的烟雾,但更可能是平平无奇的小事,庸人自扰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