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朱志涛的事情,卓铭离开了肃杀的大殿。返回洞府的途中,他心绪难平。
首先,敌对势力已然明朗,远古仙宗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他们忌惮自己这个新生的朱雀,害怕他成长起来后打破现有的格局。其次,也是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当时心神中那道属于自己的预警声音。那声音他百分百确定就是他自己,可为何会出现?还有青龙探查识海时,那惊鸿一瞥、连青龙都为之色变的时间之力又是怎么回事?
种种谜团交织,让他感觉一阵莫名的烦躁与头疼,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被一层厚厚的迷雾笼罩,呼之欲出却又难以触及。他索性连洞府也不回了,中途折返,直接前往肃穆的朱雀山,在那历代先祖安眠的寂静之地,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盘膝坐下,他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来理清思绪。
他首先沉入自己的识海,那片浩瀚的火焰心湖。神念如同渔网,细细地扫过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任何不寻常的痕迹,任何可能与那声音、与时间之力相关的线索。然而,一遍又一遍,除了熊熊燃烧的朱雀意志和属于他自己的记忆烙印,什么都没有,连一丝异常的毛边都找不到。
“好烦啊!”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涌上心头,这种明明知道有问题却找不到根源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发狂。就在他心神激荡,准备无奈退出识海的刹那——
一道仿佛源自灵魂最深处、带着某种亘古法则之力的低沉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识海核心炸响:
“解!”
简单的一个字,却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
卓铭瞬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那道如同源自灵魂本源的声音响起,仿佛一把钥匙,瞬间捅破了覆盖在卓铭真我之上的厚重坚冰!
剧烈的眩晕感袭来,卓铭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要炸开,无数被尘封、被扭曲、被掩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他的意识,强行与现有的记忆融合、校正。
不再是旁观者的视角,不再是看别人的故事……而是想起!是亲身经历!是刻骨铭心!
从他作为“卓铭”在这个世界哭泣时呱呱坠地开始……
幼时身为千圣宗少主的骄纵,仗势欺人,欺凌弱小,视凡人如草芥……
那些他曾以为属于“原主”的、令他感到愧疚不堪的斑斑劣迹,此刻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里,每一帧画面,每一个细节,都带着他当时真实的情感——是漠然,是快意,是高高在上的残忍!
以及……那段他最为悔恨、最为不堪的,强行玷污了冷清月的记忆!那并非什么“原主”造的孽,那就是他!是十六岁的他,被欲望和权势蒙蔽了双眼,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
“啊啊啊——!”
卓铭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低吼,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袍。
他不是李建川融合了卓铭。
他就是卓铭!
从婴儿时期起,他就带着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降生于此世!只是不知为何,关于“李建川”的一切记忆、现代世界的认知、以及那份属于现代人的道德良知,在他出生后不久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彻底封存了!
直到刚才,那道声音解开了封印。
所以,他醒来后对冷清月的愧疚是真的,因为那是他犯下的罪。
所以他努力救赎,想要扭转命运,那是他良知觉醒后的本能。
所以他觉得那预警的声音熟悉,因为那就是他自己——是那个被封印的、属于“李建川”的、更清醒、或许也经历了更多(甚至可能涉及时间奥秘)的潜意识,或者说……是某个时间线上的他自己发出的警示!
他不是占据了别人的身体,他是在找回被封印的、完整的自己!
青龙感受到的时间之力……难道就是为了封印他这部分记忆?是谁做的?为了什么?
巨大的信息量和身份认知的彻底颠覆,让卓铭心神激荡,久久无法平静。他瘫坐在朱雀山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喘息着,空洞的赤眸中充满了混乱、痛苦、明悟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恨那个无法无天、残忍暴戾的“卓铭”,但那确实是他。
他庆幸那个来自现代、心存良知与责任的“李建川”也是他。
如今,两份记忆,两种人格,或者说,一个完整人格被割裂的两部分,终于重新合一。
他就是卓铭,一个带着异世灵魂降生,却一度迷失了本心,如今在痛苦救赎中找回自我的……穿越者。
那道解开封印的声音没有再出现,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卓铭缓缓抬起头,望向朱雀山亘古燃烧的火焰,眼神逐渐从混乱变得坚定。无论过去如何不堪,无论这封印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脚下的路,终究要靠现在的他,这个完整的他,一步步走下去。
对冷清月的爱是真的,对乐安的父爱是真的,守护朱雀宗的责任也是真的。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