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返回紫木部族山谷时,已是次日晌午。谷口幻雾迷踪阵运转如常,并无被触动的痕迹,令他心下稍安。
刚入谷中,便见中央空地那聚灵阵范围内,仍有许多族人盘坐修炼,汲取着精纯地气。经过一日一夜的滋养,不少人气息明显浑厚了些许,脸上疲态尽去,焕发容光。
紫荆族长正与木雷商议着什么,见道一归来,又惊又喜,连忙迎上:“恩公怎地回来了?可是前方路途不顺?”
道一微微摇头:“些许宵小窥探,已打发了。只是放心不下部族,回来再看一眼。”
紫荆闻言,更是感激,连声道:“有劳恩公挂心!部族一切安好,有此阵法守护,族人修炼进境颇速,真是…”
她话音未落,道一目光却已被聚灵阵边缘一道身影吸引。
那是紫灵。她并未像其他族人那般静坐吸纳灵气,而是在阵法边缘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部族传承的一套掌法。掌影翻飞,身法灵动,隐含草木生机之意,显是下了苦功。
然而,在道一看来,她每一掌推出,周身灵力运转却滞涩异常。吸纳而入的精纯地气,竟有大半未能有效炼化,反而在经脉中淤积冲撞,使得她面色潮红,气息起伏不定,额头细汗涔涔,分明是行功出了岔子,却仍在咬牙硬撑。
“这丫头…”道一眉头微蹙,迈步走了过去。
紫灵正练到紧要处,只觉体内灵力躁动难驯,胸口烦恶欲呕,眼前阵阵发黑,却兀自不肯停下。
忽觉一股沉凝温和之力自身后涌入体内,那躁动灵力如同沸汤泼雪,瞬间平复下来。
她一惊回首,见是道一,连忙收势行礼:“恩公!”
“欲速则不达。”道一收回按在她后心的手掌,声音平淡,“你功法运转有误,强练无益,反伤经脉。”
紫灵闻言,俏脸一白,咬了咬唇,低声道:“灵儿…灵儿知错。只是见族中遭难,自己却修为低微,帮不上大忙,心中焦急,只想尽快提升实力…”
道一打量她一番,问道:“你所修是何功法?”
紫灵老实答道:“是部族所传的《青木诀》,乃是筑基期的主修功法。”
“运转一周天于我看看。”道一吩咐道。
紫灵虽不明所以,却对道一深信不疑,依言盘膝坐下,宁心静气,缓缓运转起《青木诀》。
道一立于其侧,神识微凝,细细感知其体内灵力流转路径与变化。
初时尚可,灵力自丹田起,循特定经脉运行,汲取外界木灵之气。但很快,道一便发现这《青木诀》粗陋之处甚多:行气路线过于迂回,效率低下;数个关键窍穴未能充分利用,导致炼化灵气速度缓慢;更有两三处经脉转折颇为勉强,灵力流过时明显滞涩,长此以往,必成隐患。
此等功法,放在下界,也只能算是三流货色。在此界狂暴灵气环境中修炼,更是事倍功半,凶险暗藏。也难为紫灵能凭此修至金丹一重,其天赋与心性,恐怕比表面看来要强上不少。
片刻后,紫灵功行圆满,睁开眼,有些忐忑地看向道一。
道一沉吟片刻,方道:“你这《青木诀》,缺陷颇多。强练下去,元婴无望。”
此言一出,紫灵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眼中光彩黯淡下去,喃喃道:“果然…是如此么…”她似早已有所预感,此刻被道一亲口证实,仍是难以接受。
道一话锋一转:“不过,你根骨尚可,悟性也非愚钝。功法之弊,非你之过。”
他顿了顿,见紫灵重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希冀,便继续道:“灵力运转,当如溪流汇川,顺势而为。你方才行功,于‘青俞’、‘曲垣’二穴发力过猛,如同筑坝拦水,平添阻滞;而‘风门’、‘魂户’二穴却又未能充分开启,致使水流枯竭,后继乏力。”
他边说边并指虚点,指出她方才行功的几处谬误,所言皆切中要害。
紫灵听得目瞪口呆,这些关窍她平日修炼时亦隐隐有所察觉,却始终不得其法,此刻被道一一语道破,真有茅塞顿开之感。
“请恩公教我!”她猛地拜伏于地,语气恳切。
道一虚抬一下手,一股柔和之力将她托起:“我与你有些缘分,便指点你一二。”
他让紫灵再次盘坐,沉声道:“闭目凝神,放松经脉,随我引导而行。”
说罢,他指尖凝聚一缕精纯温和的五行元力,尤其是其中蕴含的生发木气,轻轻点在她后背“灵台穴”上。
紫灵娇躯微颤,只觉一股温热醇和、却又磅礴浩大的力量缓缓涌入体内,这力量与她同源,却精纯凝练了何止百倍!
在这股力量的引导下,她体内那原本滞涩淤积的灵力,如同被无形之手梳理疏通,自然而然地沿着一条更为顺畅、更为高效的路径运转起来!
原先那些晦涩难通的关窍,在这股力量面前竟迎刃而解!灵力奔流的速度陡然加快,吸纳炼化外界灵气的效率提升了数倍不止,却再无之前那胀痛撕裂之感,反而通体舒泰,如沐春风。
道一的声音在她耳边清晰响起,指点着新的行功要点与呼吸节奏。
不过一个小周天,紫灵便觉周身灵力奔腾涌动,竟比往日苦修一日效果更佳!她心中震撼无以复加,恩公之力,当真深不可测!
片刻后,道一收回手指,负手而立。
紫灵缓缓收功,睁开眼眸,其中精光流转,气息明显比方才圆融了许多。她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顺畅感,激动得难以自持,再次拜谢:“多谢恩公再造之恩!”
道一坦然受了她一礼,道:“此乃初步疏导,仅能暂解你行功之弊。你功法根基太浅,若想大道有望,需换一门更高明的功法。”
紫灵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渴望,却又迅速黯淡下去,低声道:“部族传承有限,《青木诀》已是最好…灵儿不敢奢求。”
道一目光扫过这坚韧又懂事的少女,心中微动。他创出《九寰地元功》,正需验证其普适性。紫灵心性不错,又是木系天赋,或可传其最基础的部分,一来助她修行,二来也可观察功法效果。
“我有一套引气法门,或可助你夯实根基。”道一缓缓道,“只是此法初成,你是否愿学?”
紫灵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恩公要传法于她?
她没有任何犹豫,再次深深拜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灵儿愿学!恩公大恩,灵儿永世不忘,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道一点点头:“且调整心境,明日此时,再来此处。”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向静室走去。
紫灵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静。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或许从这一刻起,已然不同。
远处,紫荆族长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脸上露出欣慰笑容,喃喃道:“傻丫头,真是好造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