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眼的疯狂反扑并未因天青剑宗的加入而停止,反而愈发暴戾。
那源自本源的愤怒与恐惧,化作了更加实质化的毁灭力量,如同无数条疯狂的毒蟒,从七处节点深处不断钻出,撕咬着一切生灵,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
胜利的曙光仿佛只是幻觉,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重、更加血腥的黑暗。
伤亡,在以惊人的速度飙升。
北海海眼,冰层不断炸裂,凌清瑶脸色苍白如雪,寒冰道域已被压缩到极致。
一名北寒仙宫长老眼见一道污秽暗流突破防线,直扑正在维持阵法的弟子,毫不犹豫地飞身挡在前方,瞬间被暗流吞没,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化为冰雕,继而粉碎!
“师叔!”有弟子悲呼。 “闭嘴!稳住阵法!”凌清瑶厉声喝道,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中寒意更盛,冰魄神剑挥出,将又一波涌上的魔物冻结、劈碎,但那剑光,已不如最初那般璀璨。
西荒黑沙城,雷烈浑身浴血,暗金色的身躯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但他依旧如同疯虎般冲杀在最前方,用身体为身后结阵的修士抵挡着最猛烈的冲击。
他带来的北境儿郎,已折损过半,残存者个个带伤,却无一人后退,如同钉子般死死楔在阵线上,用血肉之躯消耗着魔潮。
“兄弟们!给老子顶住!让盟主看看,咱们北境的骨头,是最硬的!”雷烈咆哮着,一拳将一头沙暴凝聚的魔物轰碎,自己却也踉跄后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南疆万毒泽,天机阁的周天星衍大阵已残破不堪,三位太上长老盘坐于星盘中心,面色灰败,气息萎靡,仍在拼命推演,引导着残存的阵法之力规避最致命的攻击。
每一次星轨变动,都伴随着一位天机阁精英弟子因过度耗神而吐血倒地,甚至神魂崩散。
“天意……终有一线……不可……算尽……”一位长老喃喃自语,眼中星芒黯淡,鲜血自眼角滑落。
中州地裂,虽有天剑净世大阵相助,压力稍减,但魔物仿佛无穷无尽。
柳莺主持大阵,脸色同样苍白,天剑符诏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
洛风独臂挥剑,剑光依旧凌厉,却已显疲态,每一次挥剑,断臂处都传来钻心疼痛。皇室修士与各家族子弟更是死伤枕籍,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鲜血将裂开的大地染成暗红色。
陨星山总部,地脉总枢之内,道一的情况更是糟糕到了极点。
七处节点的惨烈伤亡、修士们临死前的绝望与不甘、以及邪眼那愈发疯狂的怨毒意志,如同无数把锉刀,通过地脉网络,持续不断地刮擦着他本就濒临破碎的神魂!
他不仅仅是引导者,更在无形中成为了所有负面情绪与反噬力量的最终承受者!
“呃啊——!”
他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身体在光柱中剧烈抽搐,七窍中流出的已不再是鲜红的血,而是夹杂着丝丝黑气的污血!
神魂之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若非阿秀持续不断地将青帝生机之力渡入,若非慧觉大师以无上佛法勉强护住他一点灵台清明,他早已彻底崩溃。
但他依旧死死撑着,双手法印未曾松开半分,将那微弱的净化之光,持续不断地导向七处节点。
他“看”到一位青岚宗的老修士,在阵法破碎的瞬间,毅然冲上前自爆元婴,暂时炸开了一片魔潮。
他“听”到一名北寒仙宫的女弟子,在临死前最后的传音:“宫主……弟子……尽力了……”
他“感受”到西荒一个年轻的体修,用最后的气力将同伴推开,自己却被流沙魔物吞噬……
悲壮、决绝、不甘、眷恋……无数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神。
每一份牺牲,都像是一根鞭子,抽打在他的灵魂上,带来无尽的痛苦与自责。 每一份牺牲,也都像是一块砖石,垒砌在那条通往希望的、血色的道路上。
地脉总枢之外,阿秀早已哭成了泪人,却依旧拼命压榨着自身的每一分潜力,青帝生机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源源不断注入大阵。
她的脸色比道一还要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却倔强地不肯倒下。
慧觉大师佛号不断,额头也已见汗,周身佛光试图净化那通过地脉传来的滔天怨念与死气,神色悲悯而凝重。
整个界面,仿佛都沉浸在一片惨烈的血色之中。修士们前赴后继,用生命与神魂作为燃料,维持着那微弱的净化之光,延缓着世界滑向彻底寂灭的步伐。
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代价却沉重得让人窒息。
道一在无尽的痛苦与悲恸中挣扎,意识一次次濒临涣散,又一次次被那无数牺牲的景象强行拉回。
他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不知道还需要多少生命填入这个无底深渊。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
否则,所有的牺牲,都将失去意义。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几乎被痛苦淹没的眸子深处,燃起两点近乎疯狂的、不屈的火焰。
“来吧……纵是燃尽一切……也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