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界令”已发出半月有余。
陨星山守界盟总部的气氛,从最初的振奋激动,逐渐沉淀,继而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与焦灼。
传讯法阵日夜不息,收到的回讯却寥寥可数,且大多来自北境联盟、四海商会等早已绑定的盟友,或是些仅存大猫小猫两三只、亟待援手的小宗门小世家。
他们热情虽高,但能提供的战力与资源,对于即将展开的、关乎整个界面存亡的终极之战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而真正拥有深厚底蕴、保存着相对完整力量的那些大宗门、古老世家,以及态度暧昧的中州皇庭,几乎集体保持了沉默。
他们的山门大阵光华流转,闭锁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彻底,仿佛打定了主意要在这末世浩劫中独善其身,做那最后的“孤岛”。
就连道一特意让地脉道宗渠道送去讯息的天机阁,也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百花谷倒是回了讯,言辞恳切,感激道一还记得她们,并保证尽快拿出具体援助方案。
议事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混账!一群鼠目寸光之辈!”柳莺猛地一拍玉案,案角顿时出现几道裂痕,她凤目含煞,气得浑身发抖。
“魔潮当前,竟还只想着苟安一隅!待邪眼吞噬殆尽,他们那龟壳再硬,又能撑得几时?!”
凌清瑶面覆寒霜,眼神却比冰更冷:“他们并非不知唇亡齿寒,只是心存侥幸,赌我们守界盟会顶在前面,赌那邪眼未必能吞尽一切,赌他们能撑到最后,甚至……赌我们两败俱伤后,他们能出来收拾残局,成为新的主宰。”
玄铁长老长叹一声,老脸上满是疲惫与无奈:“皆是传承万载的大派,惜命护道,也是常情。只是如今……唉!”
道一坐于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他们既选择明哲保身,那便休怪我守界盟……先礼后兵了。”
众人闻言,精神皆是一振,目光聚焦于他。
“盟主之意是?”凌清瑶问道。
“我守界盟如今虽非鼎盛,但亦有炼虚坐镇,更有大义名分。”道一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渐厉,“岂容他们作壁上观,独享清平?”
“传令:点齐还能动用的元婴以上修士,由我亲自带队。玄铁长老坐镇总部,清瑶、柳莺,随我走一趟。”
“先去……‘拜会’一下离得最近、山门最硬的听雪楼!”
三日之后,听雪楼山门之外。
万丈雪峰直插云霄,庞大的护山剑阵全力开启,无数冰晶般的剑芒如同游鱼般在光幕上流转,散发出足以冻结神魂的极寒剑意,将整个宗门守护得固若金汤。
山门之前,空无一人,唯有风雪呼啸,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道一率领数十名守界盟精锐,静立于风雪之中。
人数不多,但皆是历经血火、煞气腾腾之辈,此刻沉默而立,自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听雪楼道友!守界盟道一亲至,有要事相商,还请打开山门一见!”凌清瑶上前一步,清越的声音穿透风雪与阵法光幕,传入山中。
山内一片死寂,过了许久,才有一个冰冷的声音透过阵法传出,带着疏离与戒备:“原来是道一盟主大驾光临。敝楼封山已久,不问外事,楼主正在闭关紧要关头,实不便接待。盟主请回吧。”
柳莺闻言,柳眉倒竖,当场就要发作,却被道一抬手止住。
道一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轰!
一股浩瀚磅礴、远超化神层次的威压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轰然降临!
并非针对那护山剑阵,而是弥漫在整个听雪楼山门之外的无形空间!
咔嚓嚓——!
方圆千丈的风雪骤然凝固,然后如同被无形巨力碾过般,瞬间化为齑粉!
那坚固的护山剑阵光幕剧烈震荡起来,其上流转的冰晶剑芒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速度骤然变缓,仿佛陷入了泥沼之中!
山门之内,顿时传来数道压抑的惊呼声!显然,道一这炼虚境的威压,远超他们的预料!
“本盟主亲至,非为游山玩水。”道一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寒的冰冷与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听雪楼弟子的耳中。
“邪眼之祸,关乎此界存亡,非一家一派之事。守界令已发,听雪楼乃中州大派,理当共赴劫难。”
“一炷香内,打开山门,派出化神以上长老三人,元婴弟子百人,随盟出征。否则……”
道一语气微微一顿,周身混沌地元隐隐流转,与脚下大地脉动相连,那柄悬于腰间的、看似古朴无华的长剑发出低沉的嗡鸣。
“……便休怪道某,行非常之事,请贵楼楼主……提前出关了。”
话音落下,一股凛冽的杀意混合着炼虚威压,如同实质般压在那摇摇欲坠的护山光幕之上!
山门之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毫不掩饰的、足以撼动山门的恐怖力量与决心!
软的不吃,那便来硬的!
守界盟如今,有这个底气!
时间点滴流逝,风雪似乎都停止了呼啸。
就在一炷香即将燃尽的刹那——
听雪楼那巨大的、覆盖着冰雪的山门,伴随着一阵沉重的机括声响,缓缓地、艰难地……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苍老而苦涩的声音从中传出:“……盟主息怒。我听雪楼……愿遵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