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几人顶着无数道各异目光,快步离开喧嚣未散的天机广场。身后那根石柱上幽冥追杀令的残屑,如同不祥的烙印,宣告着麻烦已然上身。
一路行去,明显能感到窥探之意如影随形。既有好奇观望者,亦有心怀叵测之辈的神识暗暗扫过,如毒蛇吐信,冰冷黏腻。
王虎紧握重棍,铜铃大眼凶光四射,不住环视左右,宗文虎则手按刀柄,气息凝练,如临大敌。云曦与阿秀一左一右护在道一身侧,神色凝重。
“奶奶的,这帮龟孙,真当俺们好欺负不成!”王虎压低声音骂道,若非道一以眼神制止,他几乎要朝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冲去。
“皇城之内,他们尚不敢明着动手,但暗地里的手段绝不会少。”云曦低语,“那幽冥追杀令一出,魑魅魍魉都会闻风而动。我们那处小院,恐怕不再安全。”
道一点头,他深知此刻已成众矢之的。左丘弘的威胁言犹在耳,幽冥宗的追杀令更是如同悬顶之剑。需得尽快寻一处稳妥之地落脚,再从长计议。
他目光扫过皇城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匾额,心中蓦然一动。
“去丹师盟。”他沉声道。
几人闻言,皆是眼前一亮。怎生忘了道一还有另一重身份——能引动丹劫的五品丹道大师!丹师盟势力遍布天下,超然物外,即便是天机阁、幽冥宗这等势力,也要对其礼让三分。
一行人转道,径直朝位于皇城东区的丹师盟总部行去。越靠近丹师盟,周遭窥探的神识似乎收敛了不少,显然对此地颇为忌惮。
丹师盟总部乃是一座古朴宏大的殿宇,药香弥漫,门庭若市,往来多是气息平和的炼丹师或求药之人。道一几人踏入大殿,立刻有一名青衣执事迎上前来。
“几位道友有何……”执事话未问完,目光落在道一身上,忽觉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瞧,脸上顿时露出惊容,“您…您莫非是前些时日在那城南小院引动丹劫的…”
道一微微颔首,也不多言,掌心一翻,一枚镌刻着药鼎云纹、灵光湛湛的玉牌出现在手中,正是他此前考核通过后获得的五品丹师凭证玉牌。
玉牌现出瞬间,一股独特的丹道韵意散发开来,做不得假。
那执事态度立刻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上一丝狂热,躬身道:“原来是大师驾临!晚辈眼拙,还请大师恕罪!不知大师有何吩咐?”
周围一些识货的炼丹师和修士也注意到这边,感受到那玉牌散发的五品丹师灵韵,纷纷投来震惊与敬畏的目光。如此年轻的五品丹大师,堪称骇人听闻。
道一收回玉牌,平静道:“在下遇些麻烦,欲在盟内暂寻一处安静居所,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自然!自然!”执事连声应道,神色激动,“大师能下榻我丹师盟,是我盟荣幸!请随我来,盟内有为高阶丹师准备的清净客院。”
执事在前引路,态度殷勤备至,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环境清幽、设有隔绝阵法的小庭院前,双手奉上一枚青铜令牌:“大师,此乃客院禁制令牌。此地绝对安静,等闲无人敢来打扰。若有任何需要,只需激发令牌,自有仆役前来。”
道一接过令牌:“有劳。”
“不敢不敢!”执事连连摆手,又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大师可否告知尊讳?晚辈也好向上峰禀报。”
“青岚宗,道一。”
执事记下,再次恭敬行礼后,方才退去。
踏入小院,阵法随之开启,将外界喧嚣与窥探彻底隔绝。几人顿觉身上一轻,那如芒在背的感觉消散大半。
王虎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可算能喘口气了!这丹师盟的名头真好使!”
宗文虎也稍稍放松了按刀的手,打量着小院环境,颔首道:“此地确实安稳,阵法也够结实。”
云曦和阿秀脸上也露出些许舒缓之色。
然而,安宁并未持续多久。约莫一炷香后,院外禁制被人触动,一道平和却蕴含威严的老者声音传入:
“老朽丹师盟长老穆南山,听闻引动丹劫的道一小友入住,特来拜访,不知可否一见?”
道一与云曦对视一眼,心知这是丹师盟高层来了。他起身,亲自打开院门。
门外站着一位身着褐色丹师袍、面容清癯、目光温润的老者,其胸前佩戴的徽章上,赫然有着六道金纹!这是一位六品丹师!其身后跟着方才那位引路的执事,态度恭谨。
“晚辈道一,见过穆长老。”道一行礼。
穆南山目光落在道一身上,细细打量,眼中闪过赞赏与惊奇之色,抚须笑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小友年纪轻轻,竟能炼出引来丹劫之丹,踏入五品之境,实在令老朽惊叹。”
“长老谬赞,晚辈侥幸而已。”
“丹道一途,从无侥幸。”穆南山摇头,语气肯定,随即话锋微转。
“小友之事,老朽已有耳闻。天机台力压群雄,又惹上幽冥宗那等麻烦。我丹师盟虽不插手外界纷争,但绝不会坐视盟内丹师受无端侵害。小友既入此院,便受我丹师盟庇护。幽冥宗的手,还伸不进这里。”
此言一出,无疑是给了道一一颗定心丸。
道一心中稍安,再次拱手:“多谢穆长老,多谢丹师盟。”
穆南山摆摆手,笑容和煦:“不必言谢。我盟惜才,似小友这般丹道奇才,更是重中之重。只是……”
他略一沉吟,眼中露出浓厚兴趣,“不知小友方不方便告知,当日所炼,究竟是何种奇丹,竟能引动丹劫?老朽钻研丹道数百载,对此实在心痒难耐,若小友愿分享一二,盟内定有厚报,丹方典籍亦可任你观阅。”
道一心中了然,丹师盟的庇护并非毫无代价,对方看中的正是自己的炼丹术,尤其是那引来丹劫的丹药。他略作思索,开口道:“不敢隐瞒长老,当日所炼,乃是‘九转还魂丹’。”
“九转还魂丹?!”穆南山闻言,眼中精光暴涨,甚至失态地向前踏了一步。
“可是那传说中能凝魂塑魄、逆转生死的上古奇丹?此丹方早已失传,小友竟能复原?”他身后的执事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道一颔首:“确是此丹。不过晚辈所得丹方亦不全,乃多次试炼揣摩,侥幸成丹一炉,丹药品阶未尽全功,方才引动丹劫。”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丹药价值,也暗示了炼制之难与自身潜力。
穆南山激动得胡须微颤,看道一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件稀世珍宝:“不全之方亦能炼出引来丹劫之丹!小友之才,惊世骇俗!不知…不知小友可愿将此丹感悟,与我盟交流一二?任何条件,只要我盟能做到,皆可商议!”
道一知此刻需借重丹师盟之力,不宜直接拒绝,便道:“此丹炼制极耗心神,晚辈亦需时间巩固感悟。待晚辈安定下来,或许可与长老探讨一二。”
穆南山闻言,虽有些急切,但也知此事强求不得,能得到这个承诺已属不易,当即笑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小友便在此安心住下,有何需要,尽管吩咐。若有不开眼的敢来聒噪,自有老朽替你挡下!”
又寒暄几句,穆南山才心满意足地离去,离去前再三叮嘱执事务必满足道一一切需求。
院门再次关闭。
云曦轻声道:“虽得暂安,却也被盯上了。丹师盟看中的是你的炼丹术。”
道一默然点头,看着手中青铜令牌。天下从无免费之餐,此处虽是庇护所,却也是另一番因果的开始。
然眼下,别无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