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急诊室外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惨白的灯光照在光滑的地砖上，反射出冷硬的光。沈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眼神沉得像化不开的墨。走廊尽头传来护士推车的轱辘声，单调而重复，像是在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沈队，医生刚出来，说张野的伤口不深，只是表皮划伤，没有伤到动脉，已经处理好了。”陆时快步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医生说，从伤口的切割角度和力度来看，更像是……故意留手，不像真的想自杀。”
沈砚的指尖微微一顿，烟身在指间转动了半圈，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果然，张野的自残并非绝望之举，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他抬眼看向急诊室紧闭的门，那扇门后，藏着的不仅是一个怯懦的知情者，还有林辰无处不在的操控痕迹。
“律师呢？”沈砚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从市局到医院，不过短短一个小时，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博弈。
“一直在病房里陪着张野，刚才我想进去问话，被他拦住了，说张野现在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拒绝任何形式的讯问，还说要向督察队投诉我们‘逼供’。”陆时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愤怒，“那律师明显是有备而来，说辞一套一套的，根本不给我们开口的机会。”
沈砚嗤笑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林辰的动作太快了，从安排律师打断审讯，到唆使张野自残，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他们的调查节点上，像是早已预判了他们的所有动作。这不仅是在阻止真相曝光，更是在赤裸裸地展示他的掌控力——即使在警局和医院这样的地方，他也能随心所欲地操控一切。
“走，去病房看看。”沈砚扔掉手中的烟，用脚尖碾灭，率先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他知道现在问话大概率也是徒劳，但他必须亲眼看看张野的状态，看看林辰到底给这个男人灌了多少恐惧。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规律而冰冷。张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睛紧闭着，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左手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边缘隐约能看到一丝暗红的血迹。律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到沈砚和陆时进来，立刻站起身，挡在病床前，像是在守护什么珍贵的宝物。
“沈警官，我已经说过了，我的当事人现在需要静养，不能接受任何讯问。”律师的语气冰冷，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如果你们再这样强行干扰，我会立刻联系我的当事人家属，同时向你们上级部门反映情况。”
沈砚没有理会律师的威胁，目光越过他，落在张野的脸上。张野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像是在刻意回避他的目光。那副样子，与其说是精神崩溃，不如说是在刻意扮演脆弱，用沉默和伪装来逃避所有问题。
“张野，”沈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你自残，是想逃避，还是有人告诉你，这是唯一的出路？”
张野的身体猛地一颤，放在被子上的右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但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像是一只受惊的鸵鸟，以为只要把头埋起来，就能躲开所有的风暴。
律师立刻上前一步，挡住沈砚的视线：“沈警官，请你尊重我的当事人！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不是你的逼问！”
“逼问？”沈砚转头看向律师，眼神锐利如刀，“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想知道陆明是怎么死的。而你的当事人，明明知道一切，却选择用自残的方式逃避，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他？你吗？还是林辰？”
律师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沈警官，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没有证据的指控是诽谤。我只是在履行律师的职责，保护我的当事人的合法权益。”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走了进来。那人身材高大，戴着一副墨镜，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提着一个果篮，看起来像是来探望病人的亲友。但他身上散发出的冷硬气息，却与医院的氛围格格不入。
沈砚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他认出这个人——下午在市局走廊里，他见过这个人跟在林辰身边，是林辰的贴身助理。林辰竟然敢派自己的人直接来医院“探望”张野，这份肆无忌惮，让沈砚的心头燃起一股怒火。
“你是谁？这里是病房，无关人员禁止入内。”陆时立刻上前，拦住了男人的去路，语气严肃。
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他没有看陆时，而是径直看向律师，点了点头，然后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沈砚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谁让你来的？林辰？”
男人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沈砚，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沈警官，我只是受朋友之托，来看看张野先生，这似乎不犯法吧？”
“受谁之托？林辰吗？”沈砚步步紧逼，眼神死死地盯着男人，“他让你来带什么话？还是来确认张野有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做？”
男人的脸色不变，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威胁：“沈警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我劝你，有些事，适可而止就好，非要逼到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
“鱼死网破？”沈砚冷笑一声，“林辰就是用这句话威胁张野的？威胁他如果敢说出真相，就对他和他的家人下手？所以他才选择自残，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换取一时的安全？”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沈砚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又带着一丝冰冷的笃定：“沈警官，你不懂。有时候，沉默不是懦弱，而是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唯一方式。张野先生只是选了最安全的路。”
这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瞬间戳中了沈砚心中的痛点。他看着床上依旧装睡的张野，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突然意识到，林辰对张野的掌控，早已深入骨髓。十年的恐惧，不是一句“警方保护你”就能轻易化解的。林辰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知情者都困在其中，让他们不敢反抗，甚至不敢呼吸。
“林辰让你带这句话来的，是吗？”沈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他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们查下去？他以为用恐惧就能永远掩盖真相？”
男人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病房门被轻轻关上，留下一室的沉默和压抑。律师看了看沈砚，又看了看床上的张野，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仿佛这场博弈，他们已经赢了。
沈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知道，现在再留在病房里也没有意义。张野已经彻底被林辰吓破了胆，在没有足够的保护措施和心理疏导之前，他不可能再开口。从张野身上突破的这条路，已经被林辰彻底堵死了。
“我们走。”沈砚转身，朝着病房外走去。陆时愣了一下，连忙跟了上去。
走出病房，走廊里的消毒水气味更加浓烈。沈砚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才男人说的话——“他只是选了最安全的路”。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让他感到一阵无力。
“沈队，现在怎么办？张野这边彻底卡死了，我们的调查岂不是又要陷入僵局？”陆时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沮丧。他们好不容易让张野松口，却被林辰用这样的方式打断，换谁都会觉得憋屈。
沈砚睁开眼睛，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决绝。他看着陆时，缓缓开口：“林辰越是阻止我们从张野这里突破，就越说明张野知道的东西很重要。既然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就换一条路。”
“换一条路？”陆时有些疑惑，“什么路？”
“查旧案。”沈砚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林辰的所有动作，都是为了掩盖十年前的真相。张野只是一个棋子，真正的关键，在十年前的孤儿院，在陆明的死，在那些被掩盖的秘密里。我们之前太执着于从现有线索突破，现在该回头了，从源头查起。”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坚定：“立刻去查当年那家孤儿院的所有资料，包括注册信息、运营记录、工作人员名单，还有陆明当年在孤儿院的所有痕迹。另外，重点查那个王校医，既然林辰和陆明的交集始于高中，那这个校医，很可能是当年事件的关键人物之一。”
陆时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沈砚的意思。林辰想把他们的注意力困在张野这个节点上，他们偏要跳出这个圈子，直接追溯旧案的根源。只要找到当年的证据，就算张野不开口，真相也会水落石出。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陆时立刻拿出手机，开始联系相关部门调取资料。
沈砚再次看向病房的方向，眼神深邃。林辰，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们吗？你错了。你越是想掩盖，就越会暴露更多的破绽。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病房里，律师见沈砚和陆时走了，终于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床上的张野，压低声音说道：“林先生的人已经来过了，你做得很好，暂时安全了。但你记住，只要警方还在查，你就不能掉以轻心，继续装病，不要跟任何人多说一句话。”
张野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他看着手腕上的纱布，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这道伤口，是他用美工刀划下去的，不深，却足够让他暂时逃离审讯的压力。可他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只要林辰还在，只要当年的秘密还没被彻底掩盖，他就永远活在恐惧的阴影里。
“他们……他们还会再来吗？”张野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律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放心，有我在，他们动不了你。但你要记住，你的命，还有你家人的命，都捏在林先生手里。好好配合，才能活下去。”
张野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沦为林辰的棋子，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那道浅浅的伤口，不仅刻在他的手腕上，更刻在他的心里，成为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沉默的伤口。
急诊室外的走廊上，沈砚已经转身离开。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知道，接下来的调查会更加艰难，林辰不会轻易让他们接近真相。但他更清楚，自己没有退路。为了陆明，为了沈玥，也为了那些被尘封的真相，他必须走下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一场围绕着旧案真相的追查，在沉默的伤口旁，悄然开启了新的篇章。而林辰布下的这张网，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没有人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场博弈，只会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