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郊村落返回时,日头已过正午。沈砚将车停在镇卫生院门口,这里临时被用作案件临时办公点——自从林辰借市局名义施压后,警局的档案室暂时对他们关闭,只能将从矿场带回的证据转移到这里。
“先把张阿姨的证词整理成笔录,再和陆明日记里的内容比对,看看能不能串出更多线索。”沈砚推开车门,手里拎着装有录音笔和照片的证物袋,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陆时跟在身后,攥着哥哥的日记本,指尖还残留着翻看纸张时的粗糙触感——日记里“孤儿院孩子”“矿场童工”的字眼,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卫生院的临时办公点设在二楼一间闲置的病房,墙面斑驳,一张旧木桌拼成的“办公桌”上,散落着矿难现场照、老陈的证词录音、铁盒指纹鉴定报告,最显眼的是那个从矿场床板下找到的铁盒,里面装着关键的“资金转账单”。
沈砚将证物袋放在桌上,刚要打开铁盒,陆时突然按住他的手:“沈哥,你说张阿姨提到的笔记本,会不会被赵静藏起来了?她那么刻意隐瞒,肯定知道笔记本里有什么。”
“有可能,但现在没有证据,不能贸然行动。”沈砚轻轻推开铁盒的盖子,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转账单上,纸张边缘泛黄,“当务之急是确认这张转账单的原始记录——只要查到收款账号的开户人,就能证明刘建国挪用孤儿院资金的事实,到时候就算没有笔记本,也能钉死他。”
说着,他伸手去拿转账单,指尖刚触到纸张,就察觉到不对劲。转账单边缘比之前整理时多了几道细微的折痕,而且纸面似乎比记忆中更薄。他皱起眉,将转账单平铺在桌上,借着光线仔细查看——原本印着收款账号和签字人的位置,竟被人用刀片小心翼翼地刮去了,只剩下模糊的墨迹残留,像是被橡皮擦反复擦拭过,关键信息荡然无存。
“这……这不是我们从矿场带回来的那张!”陆时猛地凑过来,瞳孔骤缩,他清楚记得,当初找到转账单时,收款账号的数字清晰可见,签字人处还有一个模糊的“刘”字,“是谁动了手脚?”
沈砚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拿起铁盒,检查盒身和锁扣——锁扣没有被撬过的痕迹,铁盒内侧也没有新的指纹,显然对方是在他们离开时,用配好的钥匙打开铁盒,调换了转账单。他忽然想起第72章两人从矿场返回时,身后似乎有一辆黑色轿车一直跟着,当时以为是巧合,现在想来,那辆车极有可能是林辰或刘建国派来的人。
“是跟踪我们的人干的。”沈砚指尖划过转账单上被刮去的痕迹,语气冰冷,“他们不敢直接偷走铁盒,怕留下痕迹,就用一张相似的空白转账单,刮去关键信息后调换,既破坏了证据,又让我们抓不到现行。”
“这群混蛋!”陆时一拳砸在桌上,散落的照片被震得跳起,他通红着眼睛,声音里满是愤怒,“好不容易找到的证据,就这么被他们毁了!现在怎么办?没有收款账号,怎么证明钱被刘建国拿走了?”
沈砚没有说话,他拿起被调换的转账单,对着光线反复看了几遍,忽然注意到纸张右下角有一个极淡的水印——这是镇信用社2018年发行的专用票据纸,而他们从矿场带回的那张,水印是2019年的。这个发现让他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我们能证明这张是伪造的,技术科可以通过纸张年份、墨迹成分,鉴定出它和原始转账单的区别。”
但这仅仅是证明证据被调换,无法直接指向刘建国的罪行。沈砚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大脑飞速运转:现在孤儿院那边暂时找不到突破口,转账单被破坏,唯一的线索就是刘建国本人和转账单的原始记录。
“沈哥,我有个想法。”陆时忽然开口,愤怒褪去后,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你去查转账单的原始记录——既然是建国矿业给孤儿院的捐款,肯定在矿场的财务账册或信用社有备案。我去盯着刘建国,他现在肯定以为证据被破坏,会放松警惕,说不定会露出马脚,比如和林辰私下见面,或者转移资产。”
沈砚抬眼看向他,陆时的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意,但眼神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他知道,陆时虽然冲动,但对刘建国的行踪和矿场的情况比自己更熟悉,盯梢是最合适的人选;而自己则需要利用恢复的调查权限,去信用社和矿场调取财务档案,两者分工,效率更高。
“好。”沈砚点头,语气郑重,“刘建国心狠手辣,你盯梢时一定要小心,别暴露自己,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不要单独行动。”
“放心吧沈哥,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冲动了。”陆时拿起桌上的外套,刚要转身,忽然停下脚步,他转过头,看着沈砚,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只剩下纯粹的信任,“沈砚,不管发生什么,我信你。就算所有人都怀疑你包庇我,就算证据一次次被破坏,我都信你能查清真相,给我哥、给陈涛、给你姐姐一个交代。”
沈砚愣住了,他看着陆时,这个曾经因为哥哥失踪而情绪失控的年轻人,此刻眼神坚定,语气诚恳。从第一次在矿场相遇,陆时对他充满戒备,到后来被林辰构陷时,他选择相信自己,再到现在,主动提出分工,说出这句“我信你”,两人之间的信任,早已从最初的“合作关系”,变成了可以背靠背托付的羁绊。
他喉结动了动,原本想说的“注意安全”,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句简洁却有力的话:“我也是。”
陆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坚定,他转身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沈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力量——即使证据被破坏,即使幕后势力步步紧逼,只要他们彼此信任,分工协作,就一定能找到突破口。
他低头看向桌上被调换的转账单,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信用社负责人的电话:“您好,我是市局刑警沈砚,需要调取2019年建国矿业向向阳孤儿院捐款的原始转账记录,以及相关的财务账册……”
电话那头传来犹豫的声音:“沈警官,调取企业转账记录需要相关手续,而且建国矿业去年已经注销,账册可能已经归档,需要时间查找。”
“我会尽快把手续送过去,麻烦你们优先查找,这对一桩命案至关重要。”沈砚的语气不容置疑,“另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调取这份记录,尤其是林辰警官,明白吗?”
挂了电话,沈砚将被调换的转账单放进证物袋,贴上封条,又把张阿姨的证词录音、陆明的日记整理好,放进随身的背包里。他知道,接下来的调查会更加艰难,林辰和刘建国肯定会继续干扰,甚至可能对他和陆时下黑手,但他没有退路——为了姐姐沈玥,为了陆明,为了那些被埋没的真相,他必须坚持下去。
走出卫生院时,阳光正好,街上行人寥寥。沈砚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湛蓝的天空下,几朵白云缓缓飘过,看似平静,却暗藏风波。他朝着信用社的方向走去,脚步坚定,而在镇子的另一端,陆时已经蹲守在刘建国的家门口,目光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手里握着手机,随时准备记录下任何可疑的动静。
两人背向而行,一个朝着信用社,一个朝着刘建国的家,就像两把利剑,分别刺向案件的两个关键节点。他们或许看不到彼此的身影,但心里都清楚,对方正在和自己并肩作战,这份“背靠背”的信任,成了他们对抗黑暗最有力的武器。
然而,沈砚并不知道,这份看似坚不可摧的信任,在不久的将来,会因为一场精心策划的误会,迎来前所未有的危机。而此刻的他们,只沉浸在分工协作的默契和彼此信任的温暖中,丝毫没有察觉,一张针对他们“信任”的大网,已经在暗中悄然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