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恐怖的失重感与空间撕扯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狠狠砸落在坚硬地面带来的剧痛与沉闷回响。
“噗…” “呃…” 闷哼声接连响起。
凌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咙一甜，腥气上涌，被他强行咽下。混沌万毒域应激张开，灰金色的光罩瞬间覆盖周身，死亡凋零之力如同无形的斥力场，将紧随而至的几块细小空间碎片无声湮灭。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混沌之眼瞬间扫视四周，心猛地沉了下去。
眼前，并非预想中陨神山的暗红大地，而是一片…彻底死去的世界！
天空是破碎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干涸的巨大血痂。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从那些巨大裂痕中透出的、扭曲而黯淡的幽光，勉强照亮这片荒芜死寂的大地。空气稀薄得近乎真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刺痛，吸入肺腑的，是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神性煞气与古老怨念的混合体！比断星崖强烈了何止十倍！仅仅是身处其中，神魂便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穿刺，无数金戈铁马的厮杀幻象、神魔陨落的悲鸣嘶吼，疯狂冲击着识海！
脚下的土地，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灰败色泽，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痕，深不见底，如同大地的伤疤。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这片破碎的大地上，散落着无数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骸骨！
有的骸骨洁白如玉，形似巨象，却生有龙角；有的漆黑如墨，骨骼嶙峋，如同扭曲的恶魔；有的呈现出暗金色泽，骨骼上残留着玄奥的符文…这些骸骨最小的也有房屋大小，大的更是如同连绵的山岭！它们随意地倾倒在裂谷边缘，或是半埋在灰败的尘土中，断裂的肋骨如同倒塌的巨柱，巨大的头骨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凝视着这片死亡之地，诉说着远古神战的惨烈与悲壮。
在这些神魔骸骨之间，还散落着无数断裂、扭曲的巨型兵器残片！有如同山峰般巨大的断剑，剑身布满裂痕，残留着斩断星辰的锋锐气息；有半截插入大地的巨斧，斧刃崩裂，依旧散发着开天辟地的沉重威压；有碎裂成数段的战矛，矛尖闪烁着暗沉的血光，仿佛饮过神只之血…这些残破的兵器，哪怕经历了万古岁月的侵蚀，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和毁灭气息，仅仅是靠近，都感觉肉身要被撕裂、神魂要被震碎！
空气中，除了浓得化不开的煞气与怨念，还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如同实质般的神性物质！它们如同微小的金色尘埃，在黯淡的光线下若隐若现，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磅礴能量与法则碎片。这本该是无上至宝，然而此刻，它们却与那恐怖的煞气、怨念纠缠在一起，形成了致命的毒药，侵蚀着一切闯入者的生机与神魂。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石昊挣扎着爬起来，看着眼前如同上古战场的景象，饶是他神经粗大，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牵动了身上的伤势，疼得龇牙咧嘴。他身上的伤口在煞气侵蚀下，愈合速度变得极其缓慢。
“好…好难受…” 苏小蛮小脸煞白如纸，气息极度萎靡。她修为最弱，又强行催动本命精血布阵，此刻被这恐怖的神性煞气一冲，神魂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叶清雪立刻将她扶住，一股精纯的冰魄寒气渡入她体内，勉强护住她的心神。叶清雪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清冷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这片死寂的天地。
影七的身影在众人不远处浮现，他半跪在地，捂着胸口，显然也受了不轻的震荡和内伤，气息紊乱。
“我们被卷入了空间裂缝…这里似乎是…一片依附于主空间的、濒临崩灭的残破小世界碎片。” 凌云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混沌之眼全力运转，灰蒙蒙的视野下，这片空间的“死寂”感更加清晰。构成世界的法则脉络如同腐朽的蛛网，处处断裂、枯萎。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随时可能彻底粉碎。空气中飘荡的金色神性物质，在混沌之眼的视野中，如同无数微小的、蕴含狂暴能量的火焰，与暗红色的怨毒煞气交织缠绕，形成致命的毒瘴。
“此地不宜久留！空间随时可能彻底崩塌！” 凌云立刻做出判断，同时，他识海深处那五块混沌碑碎片，尤其是火毒碎片，再次传来微弱的、却无比坚定的共鸣感！方向…指向这片破碎世界深处，与陨神山核心区域遥相呼应！“碎片…感应还在！出口应该也在那个方向！走！”
五人强压下伤势与神魂的不适，迅速结成防御阵型，沿着灰败大地上巨大的裂痕边缘，小心翼翼地向碎片感应的方向移动。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无处不在的神性煞气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他们的护体灵光和神魂。脚下随时可能塌陷，空气中飘荡的法则碎片如同无形的利刃，偶尔擦过，便在护身光罩上留下深深的痕迹。那些散落的巨大骸骨和兵器残片，更是散发着恐怖的残留威压，靠近一些便让人气血翻腾，神魂刺痛。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灰败的雾气中，隐隐显露出一片建筑的轮廓。
那是一座…几乎完全坍塌的宫殿废墟。
宫殿的材质极为特殊，并非寻常岩石，而是一种闪烁着微弱星芒的银灰色矿石——星辰石！这种蕴含星辰之力的矿石，在人界几乎绝迹，一小块都价值连城！然而此刻，构成宫殿主体的巨大星辰石柱，大半都已断裂、倒塌，横七竖八地砸在地面上，上面布满了恐怖的爪痕、灼烧的焦黑以及法则冲击留下的巨大凹坑。残存的墙壁上，依稀可见一些模糊的、风格粗犷古老的壁画痕迹，描绘着星辰运转、神魔征战的场景，但大多已被岁月和破坏磨灭。
宫殿废墟的中心，似乎还有一小片相对完整的区域，由几根倾斜的巨大星辰石柱勉强支撑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尚未完全坍塌的空间。
就在凌云等人警惕地靠近这片废墟时，混沌之眼敏锐地捕捉到，在那片相对完整的残垣断壁之下，盘膝坐着一道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的生命气息！
“有人！” 凌云低喝一声，示意众人戒备。
五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绕过几根断裂的巨柱，终于看清了那生命气息的来源。
那是一位老者。
他身着残破不堪的星袍，袍服原本应该是深邃的夜空蓝色，点缀着星辰图案，如今却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神血？）和尘土，多处撕裂，几乎看不出原貌。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皮肤如同失去水分的树皮，布满灰败的死气。他盘膝而坐，双手结着一个玄奥的法印，按在胸口。
而他的胸口…赫然是一个碗口大小的贯穿性恐怖伤口！
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灼烧过，血肉呈现出琉璃状的结晶。伤口内部，并非鲜红的血肉，而是一片混乱的暗红色能量漩涡！更可怕的是，一股狂暴、霸道、充满了毁灭性战意的金色法则之力，如同活物般在伤口中疯狂肆虐、跳动！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伤口周围的皮肉扭曲、枯萎，并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正是这股力量，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死死压制着老者自身的生机，阻止着伤口的愈合，并不断侵蚀着他的本源！
老者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修为波动极其不稳，时而勉强达到元婴初期的门槛，时而又跌落至金丹圆满，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若非他手中结印维持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星辰之力护住心脉，恐怕早已陨落多时。
“元婴中期…重伤跌境…” 叶清雪清冷的眸子扫过老者，低声道，带着一丝凝重和警惕。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的人，绝不简单。
似乎感应到有人靠近，老者紧闭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那是一双浑浊不堪、布满了血丝的眼眸，瞳孔深处却残留着一丝历经沧桑的锐利与…绝望的疲惫。
“咳…咳咳…” 老者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胸口的恐怖伤口，暗金色的血液混合着内脏碎片从嘴角溢出，气息更加萎靡。他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过凌云五人，尤其是在凌云身上那层灰金色的混沌万毒域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惊异，随即被更深的疲惫淹没。
“又…又是被‘虚空之喉’吞进来的…可怜虫么…” 老者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断断续续，“想不到…老夫赤霄…临死之前…还能见到活人…”
“赤霄前辈？” 苏小蛮忍不住出声，小脸上带着一丝好奇，“您…您怎么会在这里？伤得这么重？”
“赤霄？” 凌云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似乎在万宝楼的情报中隐约见过，似乎是一位在葬仙古渡外围颇有名气的散修强者，擅长星辰法门。
自称赤霄的老者惨然一笑，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痛苦的抽搐：“贪心…咳咳…是老夫贪心不足…妄图染指…陨星战神遗留的…神血本源…”
“陨星战神？” 凌云眼神一凝，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不错…” 赤霄喘息着，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废墟，投向那片破碎的暗红天空，充满了敬畏与恐惧，“此地…是葬仙古渡内围…真正的核心…陨神山！相传…乃是上古时期…一位以星辰为食、战力惊天的…陨星战神…与强敌同归于尽…最终陨落之地！他的神躯…化作了这座…镇压万古的…暗红巨山！他的神血…洒落大地…滋养了…也污染了这片…神陨之地…”
他顿了顿，积攒了些许力气，声音带着刻骨铭心的恐惧：“你们…要小心…那山中…最可怕的…不是残留的杀阵…也不是…狂暴的空间乱流…而是…神血战魂！”
“神血战魂？” 石昊瓮声问道。
“咳…是战神陨落时…那不屈不灭的…滔天战意…与他洒落的…神血精华…历经万古岁月…融合此地无穷的…怨念煞气…滋生出的…恐怖怪物！” 赤霄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它们…无形无质…没有实体…寻常的物理攻击…法宝轰击…对它们…效果甚微！它们…由纯粹的…战意、煞气、神血能量…构成！最擅长的…是直接攻击神魂的…意志冲击！以及…蕴含战神法则的…恐怖攻伐！”
他艰难地指了指自己胸口那恐怖的伤口，苦笑道：“老夫…便是被三尊…堪比元婴初期的…神血战魂围攻…它们发出的…战意咆哮…直接震伤了老夫的元婴…随后…一道蕴含‘破灭’法则的…战矛虚影…便贯穿了老夫的胸膛…若非老夫…拼死燃烧精血…以星辰遁法…侥幸逃入这处…战神昔日行宫的…空间碎片…早已…魂飞魄散…”
“此地…是战神行宫碎片？” 凌云环顾四周的星辰石废墟。
“是…也不是…” 赤霄喘息着，气息越发微弱，“这只是…庞大行宫的…一个角落碎片…空间结构…早已被大战破坏…又被虚空乱流…侵蚀了万载…能残存至今…已是奇迹…但…它撑不住了…” 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出大块暗金色的血块，“老夫…能感觉到…这片空间…正在加速…崩解…本源…即将耗尽…”
仿佛印证着他的话，众人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震！头顶一块巨大的星辰石残骸发出刺耳的呻吟，轰然砸落在不远处，激起漫天灰败的尘土！天空中那些破碎的暗红裂痕，如同活物般扭曲、扩张，透出更加混乱的虚空乱流气息！
“前辈，您可知陨神山核心区域近期有何异动？” 凌云沉声问道，他体内的混沌碑碎片在赤霄提到陨神山核心时，再次传来强烈的悸动。
赤霄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死死盯着凌云，仿佛要看穿他：“异动…咳…有！而且…前所未有！就在…数月之前…陨神山最核心处…那座由战神心脏…所化的…赤霄神峰…突然…爆发出…冲天的暗红血光！一股…恐怖绝伦…仿佛要…毁灭诸天万界的…狂暴意志…隐隐苏醒！搅动了…整个古渡内围的…能量场域…无数沉寂的…神血战魂…因此变得…异常狂暴活跃！老夫…便是被这股异动吸引…才冒险深入…招致此祸…”
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那股意志…充满了…不甘、愤怒、毁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刺激它…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即将…现世…引得它…本能地…躁动…”
刺激？现世？ 凌云心中剧震！第六块混沌碑碎片！一定与它有关！是碎片的出现，刺激了那陨星战神残留的不灭意志！
他立刻上前一步，沉声道：“前辈，得罪了！” 说罢，伸出手指，一缕精纯的混沌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向赤霄胸口的恐怖伤口。
混沌之力甫一接触伤口边缘那股肆虐的金色战意法则，便如同冷水滴入了滚油！
嗤——！！！
狂暴的金色战意法则瞬间暴动！一股毁灭性的力量猛地反噬而出，狠狠撞向凌云的混沌之力！那力量充满了纯粹的战意与破灭一切的意志，霸道绝伦！
嗡！ 凌云的混沌之力剧烈震荡，竟隐隐有被撕裂、湮灭的趋势！他闷哼一声，指尖微麻，立刻撤回力量，脸色凝重。
“没…没用的…” 赤霄惨笑，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这是…陨星战神残留的…本源战意法则…蕴含其不灭的…战斗意志…除非…拥有超越其法则层次的力量…或者…同样强大的…本源意志…否则…根本无法祛除…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将老夫…一点点…磨灭…”
他尝试以混沌之力探查，结果印证了他的猜测。这股战意法则极其顽固，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绕在赤霄的生命本源上，不断侵蚀。混沌之力虽能消磨一丝，但效率极低，杯水车薪，而且会引发法则的剧烈反噬，对赤霄造成二次伤害。强行祛除，恐怕赤霄会先一步被两股力量的碰撞撕碎！
就在凌云眉头紧锁，思考对策之时——
轰隆隆——！！！ 整个残破世界碎片，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
这一次的震动，远胜之前！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挣扎！
咔嚓！咔嚓！咔嚓！ 众人脚下的灰败大地，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瞬间裂开无数道深不见底的巨大鸿沟！头顶，那片破碎的暗红天空，裂痕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扩大！大块大块的空间碎片如同崩塌的山体，开始从“天空”剥落、坠落！露出后面那混乱、死寂的虚空背景！
空间崩解！开始了！
“咳咳咳…来不及了！” 赤霄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最后一点光芒，他拼尽最后力气，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宫殿废墟最深处，一根半塌的巨大星辰石柱后方！
“走！快走！那里…是这碎片…最后的…空间节点！一道…尚未完全闭合的…空间涟漪！那是…唯一通向外界的…出口！快！！！” 他嘶声力竭地吼道，每说一个字，胸口的暗金血液就涌出更多，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顺着赤霄所指的方向，凌云混沌之眼瞬间锁定！在那根倾斜巨柱的阴影下，空间的波动异常紊乱，一道微弱的、如同水波般不断扭曲闪烁的空间涟漪，正在顽强地维持着！涟漪的另一端，隐隐传来一丝…属于陨神山外围那熟悉的、狂暴而苍茫的气息！
生路！就在眼前！
然而，这片残破的神国碎片，已然走到了尽头！崩解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