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片刻，气氛平和。
高育良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或许值得一聊。
“一凡啊，我想你应该清楚现在的大体形势，有些事，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你有没有想过，眼下这局面是怎么形成的？”
“这些年轻人太急于出头了，做什么都带着一股冲劲。
你说，你对他们这个圈子了解多少？”
林一凡一听这话，心里立刻有了数。
这不只是随口问问，而是一场不动声色的试探，甚至可以说是在衡量他是否够格站在自己身边。
更关键的是，此刻面对的问题，并非表面那么简单，而是暗流涌动、锋芒内藏。
而高育良刚才提的这几个问题，恰恰是最核心的部分。
不过这事并没难住林一凡。
早在成为高育良秘书之前，他就对那个所谓的“精英圈”做过一番研究。
他们打着进步的旗号，喊着改革的口号，背后的算盘却早已打得清清楚楚。
这些功课，他早就做过。
略一思索，他笑了笑，语气轻松却不失分寸：
“既然您愿意听我说几句，那我也就不拘束了，说点不成熟的看法。”
“您也别指望拿这种事来考倒我，这类人的心思，我多少还是摸得着的。”
“他们嘴上说着要推动变革，标榜自己是时代先锋，其实不过是换了个名头的投机者，骨子里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真正棘手的从来不是他们的口号，而是他们背后那些看不见的动作。”
“可话说回来，如果事情真像他们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反倒不值得咱们多费心思了。”
“归根结底，他们谈的都是些空泛的话题，图的只是名声和位置。”
“他们看到的利益已经尝到了滋味，自然不会轻易退让，也不会真心和咱们坐下来谈。”
高育良听着，脸上露出一丝赞许。
没想到林一凡竟能说到点子上。
但眼下最让人琢磨不透的是，对方至今没有半点回应。
林一凡轻笑一声，继续道：
“他们现在恐怕比谁都着急，表面上装镇定，背地里估计正忙着找靠山问主意呢。”
“但这件事本身就不小，牵扯的东西太多，不是随便几句话就能压下去的。”
“咱们现在看清了一些本质，也明白了一些背后的逻辑。”
“您不用着急，他们没回音，说明还在犹豫、在权衡；要是他们立马答复了，那才真该警惕——说明早有准备，步步为营。”
“所以这个时候，咱们也不能急着出手。”
“再等等，说不定他们自己先乱了阵脚。”
高育良听了，忍不住笑了。
“你这想法，跟我一位老朋友如出一辙。
但我总觉得，这事还没那么简单。”
“你看的没错，可现实往往比我们看到的还要深一层。”
“摆在面前的每一步，都不是寻常棋局，而是步步惊心的局面，这点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而且我们必须尽快做些安排，防着他们突然发难。
你听说过吗？那个团体的精神领袖，居然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叫安塔利。”
“这小子极端得很，动不动就要用强硬手段解决问题。
我担心哪天他们自己先在国内闹出乱子。”
“真到那时候，局面就不好收拾了，麻烦会接二连三地来。”
林一凡听完，并未显出惊讶。
他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已沉了下来，默默消化着高育良话里的信息。
但在他看来，目前的一切远没那么玄乎。
所谓精神领袖，也不过是个被推上高位的狂热分子，享受着众人的吹捧，活在虚幻的权威里。
等到现实砸下来，他会明白什么叫无力招架。
林一凡缓缓开口，语气温和却有力：
“领导，他再怎么跳，背后撑他的也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力量。
可咱们不一样，咱们的背后，是真正能定乾坤的底气，您说是不是？”
“况且，我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您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唯一还蒙在鼓里、自以为是的，就是那个叫安塔利的年轻人。”
“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以为可以横扫一切障碍。
可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较量。”
高育良轻笑一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心里却泛起波澜。
他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所看到的症结，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深刻得多。
更让他意外的是，林一凡预见的种种变数，竟远超他此前的判断。
可若真如这般发展下去，将来一旦局面失控，又该由谁来收拾残局？
而从目前的态势来看，局势早已不是单一事件那么简单，反而层层叠加，愈发错综复杂。
这恰恰说明，背后牵扯的势力与利益，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高育良望着林一凡，语气里多了几分赞许：“你比我预估的要敏锐得多。
别人还在看表象，你已经把根子摸清了，这份眼力，不寻常。”
“许多连我们这些老人都没想透的事，你却一眼点破，可见你的思路，比我们都深。”
接着，他讲起一段往事——那是他刚参加工作那会儿的事。
那时身边总有一帮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自以为凭一股冲劲就能打开局面，打出一片天地。
可越是急于求成，路就越走越窄，到最后不仅寸步难行，反而把自己困在了死局里。
那种进退不得的境地，像极了一个被困在废墟里的孩子，喊不出声，也逃不出去。
可偏偏还不服气，拼了命地挣扎，结果却是越陷越深，泥潭吞人无声，最终耗尽心力，几近崩溃。
直到某一天，他忽然醒悟：与其在一条死路上撞得头破血流，不如换条道，去看不一样的风景。
因为他终于明白，眼前的每一步，其实都在决定未来的走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神微微闪动，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能懂吗？”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是否看清了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我希望你心里有数，别只看热闹，要看门道。”
“咱们确实是来调停的，但不代表手里握着万全之策。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脚步，一点一点往前挪。”
“那些自诩精英的年轻人，恐怕还看不透这一点。
否则，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觉得呢？”
林一凡听得入神，几乎每一句话都戳中要害，他忍不住掏出笔记本，飞快地记下要点，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