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图谋竟如此狠毒。
看似只是微调河道,日积月累却会导致大量泥沙淤积,带来难以预料的风险。
而对夏奈大坝来说,这种缓慢侵蚀不是小危机,而是致命打击。
哪怕只是泥沙堆积,也足以让它崩溃。
换句话说,天能公司的真实企图,极有可能就是要毁掉这座大坝。
一旦大坝失守呢?
百万立方米的洪水将倾泻而下,直扑工业核心地带。
到那时,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问题的严重性,在这一刻彻底暴露无遗。
而高育良之所以能一眼看穿,正因为他懂地理,也深知地形变化背后的连锁反应。
“你现在明白了吗?你们犯的不是小错,是能亡国的大祸!”
“这是最阴险的办法,不动刀枪,却能把整个特里阿斯拖进深渊。”
“要是今天没人发现,等水漫金山那天,谁来收场?”
“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你,若不是我及时察觉,这后果恐怕远超你我能想到的最坏局面。”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怎么能蠢到这种地步?天能公司用合法外衣,一步步把整个国家往绝路上推,你就没想过他们图的是什么?”
“真是个糊涂虫,他们的目标显然是能源。”
高育良心里清楚,这手法极为隐蔽,几乎不留痕迹。
换句话说,对方这一招出得极其刁钻,令人防不胜防。
天能公司绝非等闲之辈。
他们懂得如何悄无声息地抽干一个国家的命脉。
先把资源偷偷运走,等到国内陷入能源短缺、人心惶惶时,再高价倒卖回来。
这样一来,利润岂止翻倍?
高育良对这套操作感到震惊。
更让他在意的是,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滴水不漏的?
手段之高明,远超他的预估。
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赛斯朵慌得手足无措。
“请您宽恕,这事真不是我有意为之。”
“我也完全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高育良摆了摆手,语气冷淡。
“罢了,事已至此,争辩也没用。
反正结果都一样。”
“我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棘手。”
“天能公司确实老练,懂得规避一切风险。”
“除了跟他们签的那份协议,你们还和其他公司有过什么约定?”
隐患必须彻查。
除了境外的天能集团,还得盯住国内那些小能源企业。
这些公司大多依附于大企业生存,吃些残渣剩饭。
报价也压得极低,只有正常价的三分之一左右。
高育良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猫腻。
“你们得犯多少错才会长记性?”
“为什么要把价格压得这么低?”
他最怕的就是价格混乱。
如果全国统一调控,问题还不算太大。
可现在各地价格参差不齐,这才是真正的危机。
天能公司每年实际需求可能是100万吨,但他们向特里阿斯只申报50万吨。
原本预算要花1000亿,如果公开采购100万吨,总价可能接近2300亿。
可另一半却以三分之一的价格私下购入——这意味着他们总共只花了1300亿,就拿走了全部能源。
这简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掠夺。
听完高育良的分析,赛斯朵哑口无言。
他一时分不清这是真是假。
这一切真的可能发生吗?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无法反驳。
最终,他只能沉默。
高育良冷笑一声。
“你还想说什么?你给我们惹了个天大的篓子。”
其实,单是天能公司的问题,高育良尚有办法应对。
但现在,局势复杂多了。
所有矛盾都在此刻集中爆发。
能参与这场能源收割的,都不是普通企业。
他们与天能暗中勾结,狼狈为奸,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实在令人不齿!
而这些企业大多出自特里阿斯本土商人之手,竟联合外人算计自己人。
高育良既无奈又愤怒。
这件事已经彻底失控。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先把赛斯朵带出去。
眼下他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难题。
目前动不得天能集团。
这家公司从上到下全是外籍人员。
稍有不慎,就会演变成外交风波。
特里阿斯经不起任何动荡,否则整个中西地区都会陷入危机。
这点,高育良心知肚明。
正因如此,他反而更加警惕——难道自己就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他忽然停下思绪,像是想起了什么。
“不对……我记起来了。”
“天能集团背后,是不是有皇室的股份?”
虽然特里阿斯皇室并无实权,但在许多重大决策中,总有他们的影子。
高育良抵达此地后,始终未曾留意这桩事。
此刻他忽然忆起皇室这个最关键的不确定因素,才意识到局势远比预想中错综复杂。
见他眉头紧锁,彭玉麦轻声提醒:
“眼下倒也无大碍,皇室不至于亲自介入。”
“您不必太过担忧。”
高育良缓缓摇头。
“不能这么讲。
倘若皇室出手保全天能集团,局面会如何?”
“这种可能,并非微乎其微。”
“一旦发生,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做足准备。”
“可我一直想不通,事情怎会演变成这样?”
“你不觉得这其中透着古怪吗?”
其实,他对皇室的疑虑由来已久,并非一时兴起。
更何况,天能集团能在这一带长期顺风顺水地扩张,若说背后没有皇氏势力的庇护,根本说不通。
他忽然开口:
“如果你方便,帮我安排与皇室见一面。”
“有些话,我得当面问清楚,把底细摸明白。”
天能集团过往的记录早已透露出端倪。
它曾多次被勒令停产整顿,却总能在危机中安然脱身。
这样的结果,本身就耐人寻味。
高育良原本并不打算深究此事,但如今形势逼人,再置之不理已不可能。
彭玉麦虽不了解他的全盘考量,但既然他提出要接触皇室,自己便照办便是。
特里阿斯帝国与其他国度截然不同——这里曾由三大皇族轮替执政。
然而经过二十年的权力博弈,其余两家早已退出舞台,如今仅剩特维拉皇室执掌权柄。
现任皇室最高掌权者,是拉达佩斯爵士。
彭玉麦与他素有往来。
听闻彭玉麦来访,拉达佩斯面上露出笑意:
“许久不见,不必拘礼。”
“今日突然前来,可是有事相商?”
彭玉麦点头:
“爵爷,我想和您谈谈天能集团的事。”
对方神色骤变,方才的从容荡然无存。
他眉心紧蹙:
“怎么好端端提起这个?”
“莫非是有人授意你来的?”
“天能是拯救帝国能源命脉的大功臣,这点你应该清楚。”
“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况且他们还将引入更多海外资源,关系决不能搞僵。”
“无论谁打那些资源的主意,都不该挑起争端。”
说着,他起身亲自斟了杯咖啡递过去。
“我知道你背后那位在谋划什么。”
“你转告他,特里阿斯的事务轮不到外人插手。
不管何时,我们自己人能摆平一切。”
彭玉麦心头一紧。
因为天能所引发的变化,绝非细微调整。
那条河的流向几乎被整个改写。
暂且不论两岸土地是否早有问题,单看如今河畔景象——
一边田地遭侵蚀,成片青翠麦苗尽数伏倒;
另一边新裸露的滩地全是泥沙混合物,寸草不生,更别提养殖水产。
这已不只是生态灾难,更是沉重的经济打击。
长此以往,帝国财政也将难以承受。
拉达佩斯皱眉回应:
“你说的,我心里有数。”
“但事已定局,何必再提?”
“我希望你明白,那条河的处置早已拍板,无需重议。”
“按我说的去做,懂吗?”
彭玉麦感到一阵不适。
他无法理解,为何对方态度如此强硬?
“大人,事情不该如此。”
“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否则天能真会毁掉我们的母亲河。”
“夏奈山也已出现异常高水位,影响已经开始显现。”
拉达佩斯猛地拍桌:
“住口!这些事轮不到你过问。
那是皇室与天能签署的五十年协议,早已尘埃落定!”
“你要是不想惹上麻烦,就给我闭嘴。”
“我警告你,再多说一个字,别怪我不讲情面,听清楚没有?”
“彭玉麦,我知道你是谁,也清楚你和高育良的关系。
可治理国家的事,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你们年轻人懂什么?这套东西,你们根本还没学会,明白吗?”
“回去吧。”
彭玉麦的脸色变得铁青。
他原本就对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更是越想越乱。
明明一切本可以平稳推进,怎么偏偏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非要闹到如今这种地步?
而且高育良的判断没错——对方确实在打河流走向的主意。
矿脉的开发必须顺应山势水势,稍有偏差,整片矿区就会报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