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池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让门口喧闹的人群瞬间矮了半截。
“陆……陆领导……”小杨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一想到身后那双含泪的眼睛,还是鼓足了勇气,“我们是来找孟昭南讨个说法的!”
陆砚池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什么说法?”
“她……她欺负白今语同志!”另一个女知青跟着喊道,“我们都看见了,今语姐这几天累死累活,任劳任怨,她孟昭南凭什么还处处针对今语姐!不就是嫉妒吗!”
“嫉妒?”一个清亮又带着几分疑惑的声音从陆砚池身后传来。
孟昭南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还系着围裙,手里甚至还拿着擦了一半的碗,脸上满是错愕。
她站在陆砚池身侧,看着门口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好像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这位同志,你说我嫉妒白同志?我嫉妒她什么呀?”孟昭南一脸茫然地问。
“你嫉妒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小杨的情绪又上来了,“要不是你横插一脚,陆领导怎么会……”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人群中开始响起窃窃私语。
“原来是真的啊,我听人说,本来跟陆领导处对象的是白同志……”
“是啊,郎才女貌,多配啊!结果被她给搅黄了!”
“怪不得白同志之前那么难过,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孟昭南也太不地道了!”
孟昭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了陆砚池的胳膊。
她终于明白了。
黄瓜是引子,讨好徐夫人是铺垫,这才是白今语真正的大招。
造谣她和陆砚池,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抢走爱人的可怜人,而她孟昭南,就是那个不择手段的第三者,是人人唾弃的狐狸精。
好一招釜底抽薪!
看着孟昭南煞白的脸,小杨等人觉得自己占了理,气焰更加嚣张。
“孟昭南,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抢了人家的对象,还在这里装无辜!”
“就是!赶紧跟今语姐道歉!”
孟昭南抓着陆砚池胳膊的手指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她没有去看那些叫嚣的人,而是缓缓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里面迅速蓄满了水汽,那是一种被天大的委屈砸懵了的无助和破碎。
“砚池……”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带着哭腔,“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们……我们不是……”
她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仿佛被这盆脏水泼得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砚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又闷又疼。
他反手握住孟昭南冰凉的手,将她整个人拉到自己身后护住。
他转过身,面对着门口的所有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砸出来的。
“孟昭南,是我通过组织申请,打了结婚报告,明媒正娶的爱人。”
“我跟白今语同志,过去、现在、将来,都只是普通的革命同志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让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谁再敢造谣生事,败坏我爱人的名声,不论是谁,我陆砚池一定追查到底,上报师部,按军法处置!”
这番话掷地有声,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小杨等人的脸上。
他们被震慑住了,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开口。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哎呀,这是干什么呢?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呀?”
一个尖锐又带着几分刻意拔高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徐夫人板着脸,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而她身边,正小心翼翼扶着她的,正是白今语。
白今语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上挂着泪痕,看到这场面,她立刻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连忙上前。
“小杨!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我不是说了吗,不关嫂子的事,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们快回去!”
她嘴上劝着,可那副泫然欲泣、委屈至极的模样,却像是在火上浇油。
徐夫人果然脸色一沉,她越过人群,径直走到陆砚池面前,摆出了领导夫人的派头。
“陆领导,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多人围着,是想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人吗?”
她瞥了一眼陆砚池身后只露出半个身影的孟昭南,语气里满是不屑。
“我听说了,年轻人有点感情纠葛很正常,可你一个大男人,既然已经选了别人,就该跟过去断得干干净净,怎么能让你现在的爱人,这么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呢?”
这话,直接给孟昭南定了罪。
白今语连忙拉住徐夫人的胳膊,急切地解释:“孙阿姨,您误会了,真的不关昭南嫂子的事,她对我挺好的……是我……是我自己没出息,忘不掉……”
她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了,捂着嘴,一副情难自禁、痛苦万分的模样。
这一唱一和,简直天衣无缝。
把“横刀夺爱”和“恃强凌弱”的罪名,死死地扣在了孟昭南头上。
孟昭南在陆砚池身后,看着白今语堪称影后级别的表演,心里冷笑连连。
演?谁不会啊!
下一秒,她拽着陆砚池衣袖的手一松,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靠在了门框上。
众人只听到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抽泣。
孟昭南抬起头,泪水已经糊了满脸。
她没有歇斯底里地喊叫,只是用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白今语,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
“白同志……我……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
“你脚受伤,我让砚池把假给你批了。你说工地缺人,我让砚池把假给你销了。我自问,没有一件事是故意为难你。”
“可你……你怎么能这样冤枉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后的绝望和痛心。
“我和砚池,是家里长辈定下的,是组织上批准的合法夫妻!我们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我横刀夺爱?”
她转向徐夫人,泪水流得更凶了,身体也跟着发抖,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
“徐夫人,您是领导家属,您要为我们这些普通军嫂做主啊!”
“就因为白同志心里念着我爱人,她就能空口白牙地污蔑我,败坏我的名声吗?”
“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是要脸面的啊!今天这事要是传出去,我……我还怎么在营区里做人啊!”
说完,她再也支撑不住,捂着脸,靠着门框滑坐在地,瘦削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哭得肝肠寸断。
这一下,所有人都懵了。
前一秒还咄咄逼人的小杨等人,看着哭倒在地的孟昭南,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而一直扮演着完美受害者的白今语,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她准备了一肚子委屈的台词,准备了无数种应对孟昭南发飙、辩解的方案,却唯独没料到,孟昭南会比她哭得更惨,更委屈,更像一个受害者。
陆砚池的心彻底乱了。
他看着瘫坐在地上,哭得几乎要断气的孟昭南,一股滔天的怒火和无尽的心疼席卷了他。
他猛地蹲下身,一把将孟昭南扶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别怕,有我。”
他抬头,那双平日里沉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他没再看小杨那些人,而是直直地射向了徐夫人和她身后的白今语。
“徐夫人,我的家事,不劳您费心。但今天,有人公然聚众闹事,造谣中伤军官家属,这件事,没完!”
“我一定会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搬弄是非!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徐夫人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威严的声音如平地惊雷般炸响。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陈师长黑着脸,背着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