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鸣的元神在杨婷芳识海中不断下坠,穿过层层记忆迷雾。
同心契形成的连接像一条发光的丝线,指引他前往识海最深处——那里沉睡着杨婷芳最原始也最痛苦的记忆。
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化,紫黑色雾气逐渐凝结成实体。
程一鸣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古老祭坛的边缘,七根星柱环绕中央平台,每根柱顶都悬浮着一枚星光凝聚的长钉。
祭坛正中跪着一个黑衣小女孩,最多不过七八岁,紫色瞳孔里满是恐惧。
这是...三百年前的镇压现场?
程一鸣试图靠近,却发现自己的元神无法干预记忆场景,只能作为旁观者。
七道身影从不同方向走来,皆着星袍戴星冠,面容模糊不清。
他们各自站到一根星柱前,开始吟诵咒语。
程一鸣立刻认出这是七星锁魂阵——与现在禁锢韦丽斯的阵法如出一辙!
按北斗次序,天枢为首。
为首的星君举起长钉。
星光长钉缓缓下降,指向小女孩的眉心。
小杨婷芳突然挣扎起来:不要!母亲说过会有人来接我的!摇光姐姐!你答应过——
第七根星柱前的星君身形微颤。
当轮到她时,她迟迟没有动作,直到其他六人齐声催促:摇光!
白纱蒙面的第七星君终于举起长钉,却在落下瞬间微微偏了方向。
就是这细微的偏差,让程一鸣捕捉到了面纱下的一抹轮廓——那下颌线条与韦丽斯分毫不差!
师尊...
程一鸣心头剧震。
三百年前韦丽斯就已经是七星君之一?那她为何后来又收自己为徒?
长钉入体的刹那,小杨婷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程一鸣通过同心契感受到的痛苦如此真实,仿佛那根钉子也刺进了他的元神。
七根长钉全部入体后,小女孩被锁链吊在半空,紫色瞳孔逐渐失去神采。
黑寡妇一族余孽已镇压。天枢星君冷声道,送入幽冥地牢,永世不得释放。
且慢。摇光星君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此女年幼,可留作人质。若黑寡妇一族再有异动...
天枢沉默片刻,最终点头:那就交由摇光看管。
但需每月加固封印,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记忆场景突然扭曲变换。
程一鸣看到阴暗的地牢中,幼年杨婷芳被锁链禁锢在墙上,胸口七个星钉位置不断渗出紫色血液。
白纱蒙面的摇光星君悄然出现,手中捧着一碗散发着药香的汤剂。
喝吧。摇光揭开面纱一角,露出与韦丽斯一模一样的嘴唇,能缓解星钉之痛。
小杨婷芳倔强地别过脸:骗子!你说会保护我的!
摇光星君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她轻轻扳过女孩的脸,强行将药灌下:活下去...才有希望。
临走前,她手指悄悄拂过第七枚星钉,使其略微松动。
场景再次变换。
程一鸣看到杨婷芳在漫长的囚禁岁月中逐渐长大。
每次摇光来加固封印时,都会暗中减弱第七钉的力量。
直到三十年前那个雨夜,第七枚星钉突然剧烈震动,成年后的杨婷芳抓住机会,一缕元神逃出牢笼...
记忆画面突然染上血色。
程一鸣意识到这是杨婷芳开始修炼黑寡妇禁术的时刻。
为报复七星君,她不惜以自身为容器饲养情蛊,用最痛苦的方式获得力量。
每控制一个修士,她胸口的星钉就会松动一分,但代价是元神被蛊虫不断啃噬。
最令程一鸣震惊的是,在杨婷芳的记忆深处,竟然藏着大量关于自己的片段——从少年时期在学堂读书,到第一次觉醒仙骨时的狼狈,甚至有许多连他自己都遗忘的生活细节。
这些记忆被小心收藏在一个粉色光球中,与周围阴暗的识海形成鲜明对比。
她一直在...观察我?程一鸣的元神因这个发现而震颤。
更令他心神动摇的是,当他触碰那个光球时,感受到的情绪并非仇恨,而是一种扭曲的依恋——对摇光姐姐唯一弟子的复杂情感。
同心契的连接突然剧烈波动。
程一鸣的元神被拉回现实世界,剧痛如潮水般袭来。
他发现自己仰躺在冰台上,右眼完全被妖鳞覆盖,左眼视线里是苏雨晴泪流满面的脸。
程大哥!你元神离体太久了!苏雨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右脸的妖鳞已经蔓延到太阳穴了...
程一鸣想抬手安抚她,却发现左臂也被鳞片覆盖了大半。
更诡异的是,他竟能通过同心契感受到不远处杨婷芳的情绪——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释然,混杂着微妙的愧疚。
杨婷芳缓步走来,紫瞳中的黑气已经消散。
她胸前七星印记重新排列,第七颗摇光星居于中央,散发着柔和光芒。
看到程一鸣脸上的妖化痕迹时,她指尖微颤,似乎想触碰那些鳞片,却在半途收回手。
值得吗?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为了一个曾经想杀你的人...
程一鸣艰难地坐起身,每块肌肉都在抗议:看到...记忆了...你当时...只是个孩子...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
杨婷芳猛地转身,肩膀微微发抖。
苏雨晴趁机将一瓶灵药塞进程一鸣手中:快喝下,能延缓妖化。
药液入喉,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烧到胃部。
程一鸣右眼的疼痛略微减轻,但视力已经无法恢复。
更麻烦的是,他发现自己现在能模糊感知到杨婷芳的位置和情绪波动——这是同心契的副作用,两人之间建立了难以切断的精神连接。
螣蛇突然发出警示的嘶鸣。
它六翼展开,示意三人赶快上来。
山巅方向的天空开始扭曲,七条星光锁链时隐时现,仿佛在呼应杨婷芳胸前的七星印记。
封印松动了。杨婷芳恢复了一贯的慵懒语调,但眼神已经不同,摇光姐姐在等我们。
程一鸣在苏雨晴搀扶下爬上螣蛇背部。
他的右眼虽然失明,但通过同心契,可以共享杨婷芳的部分视野。
这种双重视角令人眩晕,却也让他到了常人无法察觉的东西——山巅上空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星图,与杨婷芳胸前的印记一模一样。
螣蛇振翅起飞,冲向山巅。
随着高度上升,程一鸣体内的仙骨开始剧烈震颤。
一股古老而强大的意识顺着仙骨传递上来,在他脑海中形成八个闪烁的大字:
七星归位,摇光可释。
杨婷芳似乎也收到了同样的信息。
她抚摸着自己胸前的印记,若有所思:七座祭坛,七块碎片...原来如此...
什么意思?苏雨晴问。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把钥匙。程一鸣突然领悟,我承载仙骨,杨婷芳背负七星印记,而你...他看向苏雨晴眉心的星纹,你吸收了祭坛星力,成为调和二者的媒介。
杨婷芳轻笑:摇光姐姐三百年前就算计好了一切。她看向程一鸣,紫瞳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包括你会救我。
程一鸣没有回应。
他的注意力被山巅景象吸引——七条粗大的星光锁链从虚空中垂下,锁链交汇处禁锢着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
即使相隔甚远,那出尘的气质也让他瞬间确认:
师尊!
韦丽斯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
她抬起头,目光穿越三百年的时光,与程一鸣隔空相望。
那一瞬间,通过仙骨与同心契的双重连接,程一鸣脑海中浮现出最后一块记忆碎片——
韦丽斯抱着婴儿站在程家祠堂,将一块骨片植入婴儿后心:仙骨承两族之运,此子当为平衡之钥。她将半块玉佩交给程家先祖,待他年满十八,自有七星来寻。
婴儿胸口金光闪烁的位置,与程一鸣体内仙骨所在分毫不差!
螣蛇突然剧烈摇晃,打断了这段记忆回响。
天空乌云密布,一个比山巅还要庞大的星冠虚影在云层中显现。
七道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从星冠上射出,直奔三人而来!
天枢大人!杨婷芳脸色煞白,他亲自出手了!
程一鸣握紧满是鳞片的左手,右眼虽然失明,但瞳孔中仍有一点金光不灭。
最危险的时刻即将到来,而他体内的两族血脉,也终于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