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散了医生的蛊惑,稳住了几乎崩溃的心神,林野站在依旧震动不休的楼道中,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清明。他不再去看那即将再次上演的悲剧循环,也不再被动地等待心魔的下一次攻击。小夏锚点传来的温暖力量和坚定信任,如同在他心中点燃了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他深吸一口气,这口气吸入的不再是绝望,而是决意。
是时候,改变这被动的局面了。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面向那通往悲剧的楼梯,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这条昏暗楼道更深处,那些被阴影笼罩、被他记忆刻意遗忘和模糊的角落。他要主动探索,他要在这片心魔构筑的牢笼里,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
第一步踏出,异常沉重。脚下的阴影触手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意图,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和坚韧,如同沼泽中的水草,死死缠绕着他的脚踝,传递着刺骨的寒意和强大的阻滞力。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精神力量去挣脱。
墙上的涂鸦人脸发出无声的咆哮,扭曲的面容更加狰狞,试图用纯粹的恶意干扰他的视线和思绪。空气中那低沉的诅咒汇聚成更加清晰的声音,反复冲击着他的耳膜:“无用功!”“你在浪费时间!”“你什么也找不到!”
林野紧守着小夏传授的“观察者视角”,将这些干扰视为心魔黔驴技穷的表现。他不再与之对抗,而是如同穿过一片嘈杂的雨幕,目标明确地向前。
他首先走向之前发现那冰冷链节触感的墙壁。循环重置后,墙皮恢复了原状,但他记得确切的位置。他伸出手,不顾那墙面传来的、如同活物般的轻微抗拒感,再次用力擦开厚厚的、带着霉味的灰尘和剥落的碎屑。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在斑驳的水泥层下,他并没有再次触碰到链节,却发现了一小片颜色与周围略有差异、质地更加细腻的区域,仿佛这里曾经镶嵌过什么东西,又被粗糙地抹平。这痕迹,绝非这栋老旧居民楼应有的。
“这里……有过东西。”林野在心中向小夏汇报,同时用手仔细感受着那片区域的细微差别,“被刻意掩盖了。”
“记录下这个特征。”小夏的声音透过锚点传来,带着鼓励和支持,“任何异常都可能是线索。继续。”
林野点头,暂时放下这面墙,开始检查楼道里堆积的废弃杂物。那是一个破旧的木质橱柜,门板半耷拉着,里面塞满了不知名的破烂和厚厚的蛛网。他强忍着那股陈年腐朽的气息,伸手进去摸索。
指尖触碰到冰冷、尖锐的碎玻璃,触碰到柔软、仿佛一碰就碎的烂布,触碰到硬邦邦、不知是何物的块状体……灰尘扬起,呛入他的感知。没有挂坠的踪迹。
但他没有放弃。他回忆着挂坠掉落时的每一个细节。窗台很宽,挂坠是掉在了外沿,然后小夏为了帮他捡,才爬了上去……那么,挂坠有没有可能并没有直接掉下楼,而是弹跳了一下,落在了窗台下方的某个缝隙里?或者,被窗台外沿的某个突起物挂住了?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一振。他立刻转向那个通往悲剧的窗口所在的方向。尽管心中依旧刺痛,但他强迫自己以纯粹探索的目光看过去。
然而,那里的阴影格外浓重,几乎凝成了实质,仿佛一堵黑色的墙,阻挡着他的视线和去路。低语声在那里也最为密集和恶毒。
“你在窥视什么?”
“还想重温那一刻吗?”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你的罪证!”
心魔在阻止他接近那个核心地点。
林野停下脚步,没有贸然冲击那片浓稠的黑暗。他意识到,直接接近最核心的创伤点,可能时机还未成熟,或者需要其他的钥匙。
他改变策略,开始检查窗户附近的墙壁和地面。他蹲下身,不顾阴影触手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手臂,用手指一寸寸地摸索着墙角与地面的接缝处,寻找任何可能的凹陷或异物。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地面搜索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旁边那扇一直紧闭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并非之前自行开启的那扇),其门缝下方,似乎卡着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昏暗环境格格不入的金属反光。
那光芒非常微弱,一闪而逝,仿佛是他的错觉。
但林野立刻抓住了这一点异常。他站起身,走向那扇铁门。这扇门在他的记忆中存在感很低,似乎通往某个储藏室或者早已废弃不用的空间。
越是靠近,阴影的阻挠就越是强烈。低语变成了尖锐的嘶啸,试图恐吓他离开。
“别过去!”
“那里不属于你!”
“打开它,你会后悔的!”
林野不为所动。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冰冷、锈蚀的门把手。一股强烈的排斥感和寒意顺着把手传来,几乎要冻结他的手指。
他用力一拧!
咔哒。
门,并没有锁。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仿佛锈住多年的铰链转动声,铁门被缓缓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陈腐的霉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铁锈和某种化学试剂混合的怪异气味,从门后的黑暗中涌出。
而那点微弱的金属反光,在门缝后的黑暗中,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林野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踏入。他知道,这扇门后,可能隐藏着更多的未知和危险。但这同样是他主动探索带来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发现”。
他不再是被动地困在循环里,等待审判。他正在一步步地,揭开这片记忆迷宫的面纱。
主动的探索,带来了突破的可能。而那扇刚刚开启的门缝,如同一个无声的邀请,也像一个深邃的陷阱,等待着他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