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詹姆斯的表现却让尼克·刘易斯大失所望。
詹姆斯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对尼克·刘易斯鲁莽行为的无奈。他摇了摇头,用英语清晰而冷静地说道:“尼克,冷静点!詹少校现在是我们这里最高指挥官,也是我们能否活下去的最大保障!如果你胆敢挑衅他的权威,你怎么死的,我可不会管你!”
这番话,不仅没有帮助尼克·刘易斯,反而明确地表明了詹姆斯的立场——他完全站在詹有为这一边,并且默认了詹有为在这里的最高指挥权和权威。这无异于默许,甚至可以说是鼓励詹有为给尼克·刘易斯一点教训,让他认清现实。
尼克·刘易斯听到詹姆斯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此时的他孤立无援,领口被死死攥住,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面对詹有为那杀人的目光,他终于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詹有为虽然听不懂詹姆斯具体说了什么,但从詹姆斯的态度和尼克·刘易斯的反应,也猜到了大概。他盯着尼克·刘易斯因为恐惧而涨红的脸,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话语:“狗东西!不识好歹!”
此时的詹有为并不想真的在这里跟这个美国大兵发生更激烈的冲突,那只会浪费时间和体力,对战局毫无意义。眼见尼克·刘易斯已经失去了刚才的气焰,詹有为冷哼一声,攥住领口的手猛地向前一推,同时松开了五指。
尼克·刘易斯正用力向后挣扎,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一推直接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脚下被树根一绊,“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狼狈不堪。他捂着被勒得生疼的脖子,大口喘着气,惊惧交加地看着詹有为,却再也不敢说出任何挑衅的话。
詹有为不再看他,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一只烦人的苍蝇。他转向詹姆斯,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说道:“照顾好苟兽医!我去找戴维斯!”
说完,詹有为弯腰捡起一直放在脚边的那支从尼克·刘易斯那里“借”来的三八大盖——那支被他用得出神入化、在昨晚拯救了苟兽医性命的“烧火棍”。他检查了一下枪膛,然后将其背在身后。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再看其他人一眼,迈开虽然疲惫却依旧坚定的步伐,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密林深处走去。他那略显疲惫却挺拔如松的背影,很快就被层层叠叠的树木枝叶所吞没。
山坳里,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几人。苟兽医靠坐在树下,看着连长离去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担忧,但更多的是绝对的信任。詹姆斯目光复杂,既有对詹有为安危的担心,也有对接下来局势的忧虑,但更多的是对詹有为个人勇气和担当的敬佩。
尼克·刘易斯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泥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既感到羞辱,又心有余悸。他看着詹有为消失的方向,忍不住用英语低声问詹姆斯:“他……他这是干嘛去?”
詹姆斯望着詹有为离去的方向,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缓缓回答道:“他去找戴维斯。”
“什么?就他?一个人?”尼克·刘易斯失声叫道,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damn!这……这他妈不是去送死吗?山下到处都是日本人!”
詹姆斯转过头,看了尼克一眼,眼神中带着一种尼克·刘易斯无法理解的笃定和一丝对无知者的怜悯。他摇了摇头,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静语气说道:“不,尼克,你错了。他不是去送死——”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詹有为消失的那片丛林,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碍,看到那个孤独却强大的身影。
“——他是去送小日本鬼子下地狱的。等着吧,他的能耐,等你亲眼见识过了,就永远都不会怀疑了。”
另一边,当詹有为精准地点杀手持电筒的鬼子,并最终背着苟兽医消失在丛林深处时,戴维斯对此却一无所知,依旧紧紧趴伏在之前藏身的那片茂密的草丛里。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几十个鬼子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一般,打着手电筒,交织成一张移动的光网,深入了后方黑黢黢的山林。枪声、爆炸声、鬼子的嘶吼和惨叫隐约传来,每一次声响都让戴维斯的心揪紧一分。他握紧了手中的加兰德步枪,内心充满了矛盾与挣扎。
“詹少校……詹姆斯……苟大叔……尼克......”戴维斯在心中默念着大家的名字,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他们难道……他们被日本人发现了吗?上帝啊,那么多日本人……他们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一种悲观的情绪开始在他心中滋生蔓延。
时间在极度焦虑中缓慢流逝,远处的枪声和爆炸声逐渐停歇,最终归于沉寂。这死一般的寂静,反而比之前的喧嚣更让人感到恐惧。戴维斯不知道那片山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詹有为他们成功脱身?还是已经全军覆没?这种未知的猜测折磨着他的神经。
慢慢地,戴维斯感觉自己好像被遗弃在了这片充满杀机的草丛里了,昆虫在耳边嗡鸣,露水浸湿了他的军服,带来刺骨的凉意,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一点微小的动静就会引来周围可能存在的鬼子巡逻队。
终于,东方的天际开始透出一丝灰蒙蒙的光亮,黑夜的帷幕被缓缓拉开。林间的景物逐渐清晰起来,但这并没有给戴维斯带来多少安全感,反而意味着他更容易暴露。
内心的焦躁如同野火般越烧越旺,继续待在这里,一旦白天鬼子展开更细致的搜索,这个藏身点将毫无隐蔽性可言,被鬼子发现那是早晚的事。
“必须离开这里!” 戴维斯的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在经过长时间痛苦的思想斗争后,戴维斯最终做出了决定:先撤回那个临时营地!那是他目前唯一知道的、相对安全的地方,或许詹姆斯他们早已经到那里了。
戴维斯深知,在这个他第一次来到的地域,一旦迷失方向,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尽管明知原路返回可能遇到敌人,但这是他唯一熟悉的路径。
最终他咬咬牙,决定冒险一试。
戴维斯小心翼翼地从灌木丛中爬起,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趴伏而僵硬麻木的四肢后,便端起随身携带的加兰德步枪,警惕地指向可能出现危险的方向,开始沿着昨晚来的记忆,蹑手蹑脚地向后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