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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赫利俄斯-IV返回“希望之锚7号”空间站后不久,一件让514团全体成员都感到极其荒谬的事情发生了。

军务部,或许是出于对那封由奥布里少校“润色”、柯西金执笔的、关于瓦格哈尔行动的“史诗级”战报的认可,又或许只是为了树立一个“逆境英雄”的典型来鼓舞其他士气低落的部队,竟然决定为第514侦察团举行一场授勋仪式!

消息传来时,营房里正飘荡着101大爷用废旧零件改造的小烤箱烤出的、略带焦糊味的合成淀粉面包的香气,以及戈尔东和几个老兵为了一手烂牌而发出的激烈争吵声。

通讯兵拿着正式通知冲进来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授……授勋?”戈尔东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给咱们?授什么勋?‘最佳战略转移奖’还是‘最擅长把审判庭当猴耍奖’?”

柯西金一把抢过通知,快速浏览,脸上表情从错愕逐渐变为一种极度扭曲的、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为表彰第514侦察团在极端恶劣环境下,成功执行高难度侦查任务,并取得决定性情报的卓越功绩……特授予该团集体‘帝国鹰徽’荣誉勋章……并授予团长卡尔少校个人‘钢铁决心’勋章……’”

念到这里,营房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帝国鹰徽?咱们差点把鹰徽给卖了好吗?”

“钢铁决心?团长最大的决心就是怎么带着咱们跑路吧!”

“这他妈是谁写的颁奖词?比我的战报还能吹!”

连一向严肃的“炸弹”都忍不住摇头,低声念叨:“南无无量帝皇爷……世事之荒谬,莫过于此。”

卡尔团长接过通知,看着上面华丽的辞藻和官方印章,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看来,奥布里少校那份报告,效果有点好过头了。”

尽管内心觉得无比滑稽,但表面上,514团还是“受宠若惊”地接受了这份“荣誉”。毕竟,公开拒绝授勋等于打军务部的脸,后果很严重。而且,卡尔团长敏锐地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进一步改善处境、争取更多资源的好机会。

于是,在一个充满仪式感的日子,空间站那个最大的、平时用来集结部队的机库里,临时搭建起了一个简陋的主席台。台下站着稀稀拉拉、明显是奉命前来充场面的其他部队士兵,一个个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台上则坐着几位空间站的高级军官,个个制服笔挺,表情严肃,只是眼神中多少带着点对这支“名声在外”的部队的好奇与审视。

514团的成员们,被要求穿上他们最“体面”的军服,尽管依旧皱巴巴。

他们站成一个还算整齐的方阵。只是,队伍里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小动作:戈尔东在偷偷调整勒得他喘不过气的领口;柯西金的眼神不断瞟向台下几个看起来像后勤单位的女兵;“炸弹”则在努力让背上那挺重爆弹枪不至于滑下来;101大爷的注意力完全被主席台旁边一个故障的照明灯吸引了,手指下意识地动着,仿佛在虚拟维修。新兵戴夫站在队伍末尾,努力憋着笑,感觉这场面比面对兽人还让人难受。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一位天知道他是从哪个办公室被拉来的,头发花白的将军,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宣读着那份由柯西金起草、奥布里润色、军务部最终定稿的、充满了虚构英勇事迹和牺牲精神的颁奖词。台下的充场士兵们听得昏昏欲睡。

终于,到了卡尔团长上台接受个人勋章并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刻。

卡尔团长迈着标准的步伐走上主席台,敬礼,从将军手中接过了那枚亮闪闪的“钢铁决心”勋章。他转过身,面向台下,目光扫过自己那群站没站相、但眼神里充满戏谑和期待的部下,又看了看那些麻木的“观众”和一脸官样的长官。

他清了清嗓子,没有像预期那样发表一番慷慨激昂、感谢帝皇、表达忠诚的标准演说。

只见他缓缓地从自己那件略显紧绷的礼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一个印着帝国天鹰标志的、扁平的、再普通不过的午餐肉罐头。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台上的将军皱起了眉,台下的士兵们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卡尔团长将罐头高高举起,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整个机库:

“将军阁下,各位同僚!”他开口了,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感谢军务部授予我们这份崇高的荣誉。这枚勋章,代表了帝国对我们任务的认可。”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那个午餐肉罐头上,语气变得深沉:

“但是,我想说的是,在瓦格哈尔的冰原上,在赫利俄斯-IV的辐射尘埃里,真正支撑我们活下来、完成任务的,并不是遥远的荣誉,也不是精美的勋章。”

他顿了顿,环视全场,每一个字都敲在寂静的空气里:

“而是这个!”他用力晃了晃那个罐头,罐头发出轻微的哐当声,“是每天能填饱肚子的粮食,是身边兄弟在弹雨中递过来的一壶水,是技术军士能在绝境中修好的一把枪,是侦察兵能找到的一条生路!”

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实感:

“荣誉归于帝皇,信念存于心中!但让我们能活着站在这里的,是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和我们身边可以托付性命的战友!”

说完,他“咔嚓”一声,用拇指撬开了罐头的拉环,里面压缩的、粉红色的午餐肉露了出来。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手指挖出一小块,塞进了嘴里,咀嚼起来。

然后,他对着自己514团的方阵,露出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笑容。

刹那间,514团的方阵里,响起了一片压低了的、却充满理解和共鸣的轻笑声和口哨声。戈尔东使劲憋着笑,肩膀直抖;柯西金偷偷竖起了大拇指;“炸弹”严肃地点了点头;101大爷终于不再看那个故障灯,眼神里充满了赞许;戴夫感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差点掉下泪来。

而台上台下的其他人,则完全懵了。将军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在授勋仪式上公开吃罐头、还发表如此“离经叛道”言论的军官。那些充场的士兵们则面面相觑,有些人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

卡尔团长若无其事地将剩下的罐头揣回兜里,再次敬礼:“我的发言完了。为了帝皇!”

仪式在一种极其古怪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回到营房,众人立刻原形毕露,围着卡尔团长哄闹起来。

“头儿!你太牛逼了!当着将军的面吃罐头!”

“哈哈哈,你看那老头的脸,都快绿了!”

“说得好!什么狗屁勋章,能当饭吃吗?”

卡尔团长笑着把那个吃了一半的罐头扔给戈尔东:“拿去加餐。记住今天的话,兄弟们。荣誉是虚的,罐头和兄弟才是真的。”

“为了罐头!”柯西金举起水壶怪叫。

“为了兄弟!”众人哄笑着应和。

这场授勋仪式,成了514团内部一个经典的梗。那枚“钢铁决心”勋章,后来不知道被谁挂在了营房门口,用来……挂抹布。而那个午餐肉罐头的故事,则和“一切为了活着”的军规一起,成为了这支队伍不可磨灭的精神印记。

他们或许永远得不到正统的认可,但他们比谁都清楚,是什么让他们一次次从地狱里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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