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他……他拥立了淑贵妃，登……登基了！”
斥候那带着哭腔的惊恐尖叫，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帅台之上！
刚刚还因宣读檄文而激昂鼎沸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帅台之下，无论是忠勇的京畿卫将士，还是跪地的数千降兵，所有人都僵住了，脸上露出了匪夷所夷的骇然之色。
拥立贵妃，登基？
皇帝陛下还在这里！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他们竟然……敢另立新君？！
这已经不是谋逆了！这是分裂！这是在告诉全天下，东陵国，从今天起，有了两个皇帝！
“噗——！”
站在帅台中央的凤云天，身体猛地一晃，一口心血，狂喷而出，将身前那明黄的冕服，染上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陛下！”
赵无极和禁军统领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皇帝。
“逆子……逆妇……好！好得很啊！”
凤云天的双眼，瞬间布满了血丝。他死死地盯着皇宫的方向，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上，交织着帝王的雷霆之怒，和一位父亲被至亲背叛的，彻骨心痛！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自己的儿子会为了皇位不择手段，想过他会趁乱夺权。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还活着，并且已经发出讨逆檄文的情况下，那个他曾经也寄予过厚望的儿子，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丧心病狂之事！
拥立一个后宫的贵妃登基？
他们把皇权当成了什么？把东陵的江山社稷，当成了什么？！一场可以随意涂抹的儿戏吗？！
“陛下！臣请战！”
赵无极“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独臂撑着地面，虎目含泪，声音嘶哑地咆哮道：“此等乱臣贼子，天理不容！臣愿立下军令状，即刻率兵，攻打皇城，清君侧，诛国贼！”
“臣等，愿随将军死战！”
台下的京畿卫将士们，群情激愤，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兵刃，齐声怒吼。
“攻打皇城！清君侧！诛国贼！”
声浪震天，杀气冲霄！
“不准去。”
就在这股狂怒的战意即将达到顶峰之时，一个清冷如冰雪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是凤千羽。
她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刚刚听到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消息。
“现在去攻打皇城，就是送死。”
“王妃殿下！”赵无极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不解和焦急，“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对奸夫淫妇，在那金銮殿上为所欲为吗？！”
凤千羽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他，又扫过台下那些激愤的将士。
“为所欲为？”她冷笑一声，“他们现在，恐怕巴不得我们立刻就冲过去。”
她走到帅台边缘，看着那座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庄严巍峨的皇宫，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你们以为，凤景瑞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搞出这么一出闹剧？”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我们的檄文已经发出去了，知道陛下还活着，他知道自己已经从‘勤王之师’，变成了天下共讨的‘乱臣贼子’！”
“所以，他必须立刻推出一个新的‘皇帝’，哪怕这个皇帝是个笑话！他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京城里所有还在观望的势力：‘别站队凤云天了，他已经是个过去了的皇帝，如今，皇宫里已经有了新主！’他这是在混淆视听，强行制造一个与我们分庭抗礼的伪朝廷！”
“他更知道，我们听到这个消息，必然会怒火攻心。他就是在赌，赌我们会不顾一切地，带着这支疲惫之师，去强攻那座固若金汤的皇宫！”
凤千羽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冰冷。
“皇宫是什么地方？高墙坚城，易守难攻！他麾下的西山锐士，是精锐之师，以逸待劳！而我们呢？不足一千五百人的残兵，一夜血战，人人带伤！用我们的疲惫之师，去攻打一座准备万全的堡垒？这不叫勇敢，这叫愚蠢！”
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赵无极脸上的狂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与后怕。台下的将士们，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是啊，王妃殿下说得对。他们现在冲过去，除了白白送死，又能改变什么？
凤云天也慢慢冷静了下来，他看着自己这个女儿，那张在晨光下显得过分冷静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
在自己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时候，反倒是这个平日里与自己最疏远的女儿，看得最清楚。
“那……千羽，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凤云天声音沙哑地问道。
凤千羽转过身，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名为“谋略”的锐利光芒。
“他要演，我们就让他演。”
“他不是想当皇帝吗？那我们就把皇宫，变成一座他永远也走不出来的，华丽的囚笼！”
“赵将军听令！”
“末将在！”
“立刻收拢部队，加固大营防御！将所有降兵，全部打散，以工兵之名，命他们挖掘壕沟，修筑壁垒！我要你在今天之内，把京畿卫大营，变成一座真正的战争堡垒！”
“遵命！”
“禁军统领听令！”
“末将在！”
“你立刻亲率精锐斥候，渗透入城，不必交战！我要你摸清楚城内所有叛军的兵力部署，粮草位置！同时，联络城中所有接到檄文，且忠于陛下的家族与官员，告诉他们，陛下龙体安康，王师就在京畿卫大营！让他们稍安勿躁，等待时机！”
“遵命！”
凤千羽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凤云天的身上。
“父皇，接下来，该您出面了。”
“您不仅要在这里坐镇，更要让全城的人，都看到您！我们要在这里，另立朝堂！他做什么，我们就针锋相对地做什么！他封官许愿，我们就下旨斥责！他安抚百姓，我们就揭露他的罪行！”
“这场仗，不仅要用刀枪打，更要用人心来打！”
“他有名不正言不顺的伪帝，我们有天下归心的真龙天子！他有坚固的皇宫，我们有光复的大营和民心所向的大义！看最后，到底谁能耗死谁！”
一番话，掷地有声，条理清晰！
瞬间驱散了所有人头顶的阴霾，为这场看似无解的死局，指明了一条清晰无比的道路！
凤云天看着眼前这个杀伐果决，智计百出的女儿，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
“好！就依你之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凤千羽的部署已经结束之时。
她却突然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冰冷的笑意。
“当然，他给我们送了这么一份‘大礼’，我们……也不能毫无表示。”
她看向远处的皇宫，眼中闪过一丝森然的杀机。
“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们不是要登基吗？那我们就去给他们送一份，谁也想不到的……”
“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