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剑在鞘中轻鸣的第三声时,张远指尖的星尘终于落定。
那不是蓝星的尘埃。紫微星域的星尘带着淡紫色的微光,落在他手背上时像极了当年在昆仑山巅见过的冰棱,只是这星尘不会融化,反倒顺着他腕间的内劲流转,在皮肤上游走成一道细碎的光痕——那是星际跃迁时,星轨之力与他体内武道内劲相融的印记,也是他与这艘“归雁号”飞船上所有同伴共有的勋章。
“还有三刻钟进入蓝星大气层。”驾驶舱传来机械族长老沙哑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张远先生,您体内的‘星轨内劲’已稳定在第七重境,着陆时无需压制,蓝星的灵气浓度足以承接。”
张远转身时,腰间的剑鞘撞在舱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柄铁剑是他在星际漂泊的第十五年寻得的,剑胚来自一颗被陨石撞击过的废弃星球核心,外层裹着的却不是寻常剑鞘,而是用蓝星古武世家传下的“玄蚕丝”混合星兽肌腱编织而成——玄蚕丝遇内劲会泛出金光,星兽肌腱触星力则显银辉,此刻两种光芒在剑鞘上交织流转,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一半是对故土的滚烫思念,一半是对星轨武道的茫然探知。
舱门外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清脆得像山涧泉水。张远推门出去,正见三个机械族孩童悬在半空中,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柄半透明的光剑。这些机械族孩童是“归雁号”在途经“齿轮星”时收留的遗孤,原本对“武道”二字毫无概念,直到半年前张远试着将武当派的“梯云纵”心法拆解成数据流输入他们的核心程序,竟意外激活了机械族体内潜藏的“星轨能量”——那光剑便是星轨能量凝聚的形态,此刻却被孩童们玩出了新花样。
“张远叔叔快看!”最小的机械孩童“叮铛”操控着光剑转了个圈,光剑顶端突然甩出一截深蓝色的穗子,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弧线,“这是李前辈教我们编的‘剑穗’,他说蓝星的武者都爱用这个,能稳住剑势呢!”
张远的目光落在那截剑穗上,喉结忍不住动了动。那深蓝色的丝线是用蓝星东海的“深海冰蚕丝”织成的,是十年前最后一批留守蓝星的武者托星际商队送来的礼物,当时随礼物一起的还有一封信,信上写着:“剑穗者,系剑之魂,亦系故土之念。若你们在星轨间见此穗,便知蓝星武道未绝。”
他记得那封信的字迹,是昆仑派的李玄长老写的。如今李玄长老怕是已入古稀,不知道还能不能挥剑斩断昆仑山顶的积雪。
“叮铛的‘流光剑法’已有小成。”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远回头见是少林派的慧能大师,老和尚双手合十时,僧袍上的补丁随着动作晃动——那补丁是用紫微星域的“星棉”缝的,星棉遇光会显出淡淡的梵文,此刻在舱内灯光下,正隐约映出“归”字。
“慧能大师。”张远拱手行礼,内劲流转间,袖摆扫过舱壁上的星图,星图上标记的红点正不断靠近蓝星的坐标,“机械族孩童的星轨能量与武道招式的融合,比我们预想的快三成。”
慧能大师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外,那里已是一片蔚蓝的光晕——那是蓝星大气层的颜色。“不是他们学得快,是武道本就该如此。”老和尚缓缓道,“达摩祖师西来,将佛法与中原武学相融才有了少林七十二绝技;张三丰祖师观星悟道,融儒释道三家才创太极。如今星轨之力入武道,不过是又一次融合罢了。”
张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五年前在“黑洞峡谷”,他为了护住机械族同伴,曾强行将内劲注入星轨能量流,当时两种力量在体内冲撞,几乎要震碎他的经脉。是慧能大师用“易筋经”帮他疏导,才发现星轨之力竟能像水流汇入江河般,被武道内劲同化——那一刻,他们才真正明白,所谓“星际武道”,从不是要在星轨与故土间择一而从。
“快看!是彩虹!”孩童们突然欢呼起来。
张远抬头时,正见一道七彩虹桥从大气层外直贯而下,桥身由无数道内劲光柱交织而成,每一道光柱里都裹着淡淡的人影。最前端的那道光柱尤为耀眼,内劲流转间带着昆仑派独有的“浩然气”,张远一眼便认出,那是李玄长老的内劲特征——只是这道内劲比记忆中更浑厚,竟能穿透大气层的罡风,在天幕上织成如此磅礴的虹桥。
“是故土来的武者。”慧能大师合十的双手微微收紧,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李玄长老竟已将‘昆仑浩然气’练到了‘贯日’境,单凭内劲便能接引星轨来客,了不起,了不起啊……”
张远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腹摩挲着剑鞘上交织的金辉与银辉。他想起第一次离开蓝星时,也是这样一个清晨,李玄长老在昆仑山顶为他们送行,当时长老说:“武道之路,从来不是闭门造车。你们去星轨间看看,若能找到让武道延续的法子,便是蓝星之幸。”
那时他不懂,只觉得星轨与武道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直到在“迷雾星”与虫族厮杀时,他无意间将“降龙十八掌”的内劲注入星舰主炮,竟打出了能撕裂虫群的“龙形光束”;直到在“双子星”见证机械族用星轨能量修复受损的古武秘籍,才明白所谓“传承”从不是死守旧物。
“张远叔叔,李爷爷说,等我们到了蓝星,要教我们练‘太极剑’呢!”叮铛操控着光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光剑上的蓝穗随着动作轻轻摆动,“他还说,蓝星的月亮比星轨里的任何星辰都亮,是真的吗?”
张远还没来得及回答,“归雁号”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舷窗外,七彩虹桥突然泛起涟漪,最前端的光柱里传来李玄长老的声音,带着穿透云层的力量:“远儿,速带孩子们从虹桥西侧入境!东海域有残留的星兽余孽,老夫已让衍儿去清理,你们……”
话音突然中断,紧接着一道更耀眼的光柱冲天而起,与虹桥交织在一起。那道光柱里的内劲刚猛霸道,带着一丝熟悉的桀骜——是张衍,他的亲弟弟,当年留在蓝星镇守东部海岸的“狂剑”张衍。
“是二哥!”张远腰间的铁剑突然发出一声清亮的剑鸣,剑鞘上的金辉瞬间暴涨,“他的‘裂海剑’竟已练到‘气贯长虹’境!”
慧能大师望着那道与朝阳相融的光柱,轻轻叹了口气:“衍儿这孩子,性子太烈。当年你走后,他为了守住东海防线,硬生生将‘裂海剑’与星轨防御炮的能量回路结合,虽战力大增,却也伤了经脉……”
张远的指尖泛起青筋。他想起离开时,张衍还只是个刚能举起长剑的少年,总追在他身后喊“大哥,等我学好剑法就去找你”。如今那道光柱里的内劲刚猛得几乎要冲破云层,显然这些年,留在蓝星的武者们从未停下脚步,他们在守护故土的同时,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探索着武道与星轨的融合。
“归雁号已进入虹桥通道。”机械族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激动,“检测到蓝星灵气中含有‘星轨因子’,浓度0.3%,是百年前的三十倍!”
张远走到舷窗边,看着虹桥两侧飞速掠过的云层。那些云层里隐约能看到熟悉的山脉轮廓,秦岭的山脊像沉睡的巨龙,黄山的云海依旧翻腾如浪,甚至能看到嵩山少林寺的金色屋顶,在朝阳下泛着温暖的光——那是他年少时修炼的地方,是刻在骨血里的故土模样。
“张远叔叔,你看!”叮铛突然指着下方,“那些人手里也有剑!”
张远低头望去,只见虹桥下方的平原上站满了人。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握着古朴的长剑,剑穗在晨风中飘动;有身着劲装的青年,腰间的刀鞘上刻着熟悉的门派印记;还有些孩子,手里举着木剑,正仰头望着天空,眼睛亮得像星星。
最前方的高台上,李玄长老拄着一柄玉剑站在那里,白发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身旁的张衍正收剑回鞘,剑气收束的瞬间,平原上突然响起整齐的呐喊:“欢迎归雁!”
那声音震得云层都在晃动,带着武道内劲特有的穿透力,却又温柔得像母亲的手掌,轻轻托住了“归雁号”降落的轨迹。
飞船着陆的瞬间,张远的脚踩在湿润的土地上。蓝星的泥土带着青草和露水的气息,与紫微星域干燥的沙土截然不同,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体内的星轨内劲突然活跃起来,顺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最后汇入丹田——那里,武道内劲与星轨之力正以一种奇妙的韵律交织旋转,像太极图里的阴阳两极,浑然一体。
“大哥!”张衍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跳脱,却又藏着岁月的厚重。张远转身时,被弟弟结结实实地抱住,对方身上的剑气擦过他的剑鞘,激起一串清脆的鸣响,“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看,我把东海的星兽余孽都清理干净了,以后咱们蓝星的武者,也能去星轨上练剑了!”
张远拍着弟弟的背,突然发现他肩头的衣服破了个洞,露出的皮肤上有一道淡金色的疤痕——那是星兽利爪留下的痕迹,却被内劲修复成了类似星轨印记的模样。
“胡闹。”李玄长老走过来时,玉剑在地上轻轻一点,一道柔和的内劲将两人分开,“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他看向张远时,眼中的浑浊突然散去,露出清亮的光,“远儿,你剑鞘上的星兽肌腱,是‘噬星兽’的吧?能在它体内取出肌腱,你的内劲怕是已能‘御星’了。”
张远低头看着剑鞘,轻声道:“是在‘废星带’遇到的,当时它正要吞噬一颗有生命的小行星,弟子不得已……”
“不得已才是武道真意。”李玄长老打断他,玉剑指向天空,那里的七彩虹桥尚未散去,第一批来自紫微星域的年轻武者正踏着虹桥缓缓落下,他们中既有蓝星武者的后裔,也有机械族与其他星域种族的混血,“你看他们,有的用星轨能量催动掌法,有的以内劲驾驭光剑,这才是武道该有的样子——从来不是守着祖宗的规矩不变,而是让规矩跟着人心走,跟着天地走。”
张远望着那些年轻武者的脸,他们的眼神里有好奇,有坚定,像极了当年初入星轨的自己。一个少女踏着“凌波微步”从虹桥上飘下,她的裙摆上绣着蓝星的牡丹,手中却握着一柄凝聚着星轨能量的折扇,扇骨轻摇时,竟打出了丐帮的“打狗棒法”虚影;一个少年以“八步赶蝉”的身法落地,脚刚沾地便打出一套“形意拳”,拳风里裹着淡淡的星光,显然是将星轨之力融入了拳劲。
“张远叔叔!”叮铛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三个机械族孩童正费力地挤过来,叮铛手里的光剑上,蓝穗在阳光下闪着光,“李爷爷说要教我们编剑穗,用蓝星的丝线和紫微星的羽毛,说这样编出来的穗子,既能稳住内劲,又能指引星轨方向!”
张远弯腰抱起叮铛,指尖碰了碰那截剑穗。玄蚕丝的温热与星兽肌腱的微凉在指尖交织,像极了此刻蓝星与星轨的交融。他突然想起刚离开时,总觉得星轨是遥远的异乡,武道是故土的旧梦,却不知当星轨的风拂过蓝星的剑穗,当武道的内劲融入星轨的光芒,所谓“彼此”早已成了“一体”。
铁剑在鞘中发出第四声轻鸣,这一次不再是呼应星轨,而是应和着蓝星的风。张远抬头望向朝阳,阳光穿过七彩虹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一幅正在展开的画卷——画卷里,有昆仑的雪,有东海的浪,有星轨的光,还有无数握着剑的手,正一起编织着新的传奇。
“或许有一天,孩子们会说,武道本就生于星轨,从无彼此。”张远轻声说着,将叮铛放下来,伸手握住了身旁张衍的手腕,又看向李玄长老和慧能大师,“而我们,不过是先一步踏上这条路的人。”
远处,第一批年轻武者已经开始切磋。星轨能量凝聚的光剑与蓝星古武的铁剑碰撞,发出的不是刺耳的轰鸣,而是类似玉磬相击的清越声响;机械族孩童的“流光剑法”与少林的“罗汉拳”交手,光痕与拳风交织成一片柔和的光晕。
和平的曙光终究穿透了最深的黑暗。当张远拔出铁剑,看着剑身上同时映出的蓝星朝阳与紫微星尘时,他终于明白,所谓星轨武道的传奇,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故事——它是剑穗上的丝线,一端系着故土的根,一端连着星轨的路,而那些握着剑的人,正在用内劲与星力,将这根丝线,织成跨越星海的长卷。
第一笔,才刚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