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的门缝漏进一丝风,吹得我眼皮发沉。
可刚想合眼,手机屏幕自己亮了。
不是来电,是系统。
黑底绿字,像老电脑死机前的最后一行报错:
【警告】任务进度低于阈值,目标心理防线重建延迟,黑化倾向抑制不足,失败概率上升至37%。
我盯着那串数字,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边框上敲了两下。
37%?上一秒还写着“路线规避成功”,下一秒就给我拉红条?
我调出日志,往回翻。
前四十八小时,目标情绪稳定,未触发仇恨记忆,接触善意行为三次,包括进食、包扎、接受衣物。按理说“黑化阻断值”应该缓升,怎么卡住了?
往下拉,一条备注跳出来:
【正向情感锚点缺失,被动接受保护≠主动信任,当前关系仍为“工具性依存”】
我懂了。
这小子把我当工具人,不是救命恩人。
他吃我给的榨菜,是因为饿;让我包扎伤口,是因为怕烂;披我给的衣服,是因为冷。他没觉得我在救他,只觉得我在用他赶路。
难怪系统要报警。
我抬眼看向角落。
他蜷在干草堆上,背对着我,手还是搭在刀上,像只睡着也不肯松爪的野猫。
我低声骂了句:“你可真难搞。”
话音刚落,手机又闪。
这次是弹窗,全屏红底白字,字体还带锯齿,跟当年蓝屏死机一模一样:
【嘲讽提示】这届反派带不动,建议换人投胎。
三秒后自动关闭。
我盯着那行字,笑了。
换人投胎?地府让我穿十次,次次都是这种刺头,谁换谁?
我摸出保温杯,拧开喝了口,热水烫着喉咙,脑子却清醒了。
当年在信息保卫中心,我修过三百多个高危漏洞,哪个不是被人说“修不了”“崩了”“赶紧跑”?
结果呢?我修了。
现在一个破系统,也敢说我带不动?
我转头看向那小子,压低声音:“你要是敢黑化,我就把你小时候尿床的事写进功德簿。”
他没动,也不知道听见没。
但我心里已经定了。
这任务,我不光要做完,还要做成满分。
我收起手机,拍了拍裤子站起来。
“走。”我说。
他猛地睁眼,手一紧,刀鞘磕在墙上。
“现在?”他声音哑着。
“雷要来了。”我拉开门,外头天色压得低,山脊那点红光早灭了,但我知道,监测点不会撤。
我们得赶在雷暴前出山。
他没问,默默背起妇人,动作比之前利索了些。
我走在前头,手机关机省电,只靠指南针和地形记忆带路。
绕过塌屋,走北坡岩道,石头多土少,追踪菌丝粘不住,信号断得干净。
可刚拐上山道,前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不是轻功,是靴子踩碎石的声音,一串,至少五个人。
我立刻抬手,他停下,贴墙。
前方拐角,人影出现。
五个粗汉,穿皮甲,挎砍刀,腰上挂酒壶,领头那个脸上有道疤,从眉骨划到嘴角。
山贼。
“站住!”疤脸吼一嗓子,“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
我打断他:“留下买路财?”
“识相。”他咧嘴,露出一口黄牙。
我扫一眼他们站位,三前两后,刀都拔了一半,没弓没弩,纯靠气势吓人。
硬拼不行,教主现在情绪紧绷,万一动手杀人,就是黑化前兆。
得吓退。
我抬手,摸出手机,解锁,闪光灯全开。
白光“唰”地炸出来,直射疤脸眼睛。
他一晃,抬手挡。
我开口,声音压得低,一字一顿,模仿系统提示音:
“你们已被‘天机司’锁定。”
他愣住。
“三秒内不撤离,将触发天罚雷劫。”
我说完,手机屏幕朝下,假装在读数据。
其实黑着。
但我不信这些土匪没见过“天机司”这三个字。
村里贴的告示上就有,说是上界监察机构,专罚恶人,雷打火烧,从不落空。
果然,三个后排的已经开始后退。
疤脸眯眼:“你……你装神弄鬼?”
我没答,低头看手机,自言自语:“信号已同步,雷劫倒计时——三。”
他怒吼:“放屁!”
我抬眼,盯着他:“二。”
他举刀冲来。
我拽住教主后退两步,手摸向背包。
里面还有半瓶混了红粉的水,能造假信号,但现在用不上。
我需要的是震慑。
而不是逃跑。
教主在我旁边,呼吸变重,手已经握上刀柄。
不能让他拔。
我往前半步,挡住他视线,声音冷下来:
“你不是要财吗?”
疤脸停步,刀指着我:“有就交,没就死。”
我从包里掏出矿泉水瓶,摇了一下,液体晃荡。
“这瓶‘仙露玉液’,市价五百两。”
他一愣:“啥?”
“喝了延寿十年,洒一滴,百病不生。”我拧开瓶盖,倒一滴在石头上。
水渗进缝隙,红粉遇湿激活,泛起油膜光泽,像有东西在动。
疤脸瞪眼:“这……这是活药?”
“你买不起。”我把瓶子收回,“但我可以赏你一滴。”
我往前走一步。
他后退。
“你要是现在走,我赏你滴边角料,回去泡酒,活到八十。”
他咬牙:“那要是不走呢?”
我笑了。
“那你就会成为雷劫的引信。”
我说完,把瓶子往地上一磕。
瓶身裂开,水渗进地缝,红光一闪,像电流窜了一下。
其实是菌丝扩散。
但疤脸脸色变了。
他身后三人已经转身要跑。
“站住!”他吼。
可没人听。
我盯着他:“你还要试试吗?”
他盯着我,刀举着,手有点抖。
就在这时,教主突然开口:
“她……真的有仙药?”
我心头一紧。
这小子怎么这时候问?
疤脸也转头看他:“你认识她?”
教主没答,只看着我。
我咧嘴一笑:“你说呢?”
我把剩下半瓶水往空中一扬。
水洒出去,红粉在夜色里像火星一闪。
“天机司特供,限量三瓶。”
疤脸脸色煞白,突然转身就跑。
剩下两个也蹽了。
我松口气,转身看他。
他盯着我手里的空瓶,眼神复杂。
“你……到底是不是人?”他低声问。
我没答。
手机突然震动。
我掏出来一看。
系统弹窗:
【警告解除,任务进度回调,黑化倾向抑制+5%】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功德+1,狗都不当了,你却当起了菩萨】
我笑了。
这破系统,嘴欠归嘴欠,活儿干得还不赖。
我收起手机,抬头看天。
云层压得更低,西岭方向有闷雷滚过。
不是自然雷。
是人工引雷阵要启动了。
“走。”我说,“再不走,真要被雷劈了。”
他没动。
“你骗他们。”他说,“那不是仙药。”
“对。”我点头,“是水。”
“可他们信了。”
“信了就行。”我拍拍他肩膀,“有时候,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觉得它是真的。”
他低头,手指抠着刀柄。
“那……你觉得我能活到报仇那天吗?”
我没回答。
因为我知道,他要的不是答案。
是要一个能让他继续走的念头。
我只说了一句:
“你要是死了,谁给我写功德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