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扑来的瞬间，我拧身侧跃，短刀插进地面借力翻起，袖中银针甩出三枚，两枚落空，一枚扎进他肩头。他动作一滞，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嗓子，又像野兽在吞咽血块。
我没等他回神，脚尖点地，退向崖边。
“结雁形阵！”我喊出口时，声音已经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李森莫雪立刻横移两步，刀背抵住岩壁，许慕瑶瑶拖着伤员缩进角落。我们三人贴着断崖站成一线，背后是百丈深渊，面前是主谋缓步走来的身影。
他没再说话，玉杖轻点地面，一步踏前，空气像是被撕开一道口子。寒意顺着脚底窜上来，不是风，也不是冷，而是那种从骨头缝里往外钻的刺痛，像是经脉被人用细针一根根挑过。
第一掌拍出时，我只觉胸口一闷，喉头腥甜。
第二掌落下，脚下石板裂成蛛网，李森莫雪单膝跪地，嘴角溢血。
第三掌未至，天地骤然安静。我抬头，看见主谋双臂张开，玉杖悬于头顶，掌心向下压来。那一瞬，空间仿佛扭曲，我的影子在地面拉长、断裂，又倒卷回来。
“九幽断脉手。”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脑门，意识才没彻底散掉。
这功法不对。我在影照镜里见过它原本的模样——完整版有收势归元，气返丹田。可主谋亲手划去了最后四字，旁批写着：“强行聚劲，三息内神门空虚。”
那是破绽。收招的三息，是他唯一无法防御的时候。
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收招了。
第四掌轰然落下，我抬刀格挡，手臂一麻，刀刃崩出缺口。整个人被震飞出去，后背撞上岩壁，一口血喷在石面上，热得发烫。
许慕瑶瑶冲过来扶我，我推开她：“别乱动，守住位置。”
主谋站在场中，气息起伏明显，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嘴角渗出一丝血线。他也在硬撑。可就算如此，他依旧能压着我们打。
谢无咎瘫坐在地，肩井穴被封，身体抽搐着，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浑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我不想杀你们。”
话音未落，他又猛地抬头，眼白泛红，五指抓地，像是要把自己从某种东西里挣脱出来。
主谋冷笑一声：“你还记得自己是谁？”
我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滑坐在地，右手悄悄摸向身旁一具影侍的尸体。那人死在我刚才那一刀下，脸朝下趴着，脖颈处还有余温。
我伸手覆上他的太阳穴。
影照镜启动。
画面闪现：昏暗密室，主谋划去功法最后一句，笔尖顿了顿，在页脚写下小字批注——“强收则脉逆，三息神门空”。接着是他独自演练此招，收势瞬间闭目调息，眉心浮现一道黑纹，持续三息才消散。
就是现在。
我睁眼，正对上主谋的目光。
他停住了攻势，盯着我，忽然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没答，手指已在岩壁上刻下一个符号——“三息开”。匕首划过石头，发出细微的刮擦声。李森莫雪眼角微动，显然明白了意思。
主谋嘴角扬起：“你以为，我会按着那几行字出招？”
他双臂缓缓收回，掌心合拢，玉杖垂落。天地骤静，连风都停了。这是收势的征兆。
可就在他即将闭合双掌的刹那，他猛然一顿，喉头一颤，竟生生将内息逆压回去。我清楚看到他手腕上的血管突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开，整条手臂瞬间青紫。
他以自伤为代价，延缓了收势节奏。
下一瞬，一股狂暴气劲从他体内炸出，呈环形扫荡四周。许慕瑶瑶被掀翻在地，李森莫雪刀柄拄地才没倒下。我勉强抬臂格挡，却被震得整个人撞进岩缝，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匕首脱手，插在离我不到半尺的地面上，刀柄还在轻轻颤动。
我咳出一口血，伸手想去够它，指尖刚触到刀柄，却发现上面沾满了我的血，滑得握不住。
主谋一步步走来，脚步很稳，但每一步都在颤抖。他也在极限边缘。可即便如此，他仍比我快。
“你想赌我收招的破绽？”他低头看我，“可惜，我不靠规矩活命。”
我靠着岩壁，呼吸艰难，脑子里却异常清醒。若我现在死去……我想启动影照镜反照自身，看看他们会不会为我报仇，看看谁会真的在乎我的死活。
可我凝不了神。影照镜像是烧红的烙铁，一碰就痛。连续使用让它反噬，意识像被撕成碎片，怎么拼都拼不起来。
主谋抬起玉杖，指向我的咽喉。
谢无咎突然发出一声嘶吼，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李森莫雪一脚踩住肩膀，按了回去。
“别坏她的计划。”李森莫雪低声说。
主谋笑了：“你还在等什么？等一个不可能的机会？”
我没有看他，目光死死盯着他收势的动作。哪怕他强行压制，那股逆冲的劲气也终究要回归经脉。三息，一定会来。
只要我能撑到那一刻。
我的手指重新伸向匕首，这一次，用掌心压住刀柄，一点点往回拖。血顺着虎口流下，滴在石缝里，渗进泥土。
主谋举杖过顶，准备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他身体猛地一僵，眉心那道黑纹再次浮现，比之前更深、更长。
三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