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左手深深插在鼎身裂口里，金色气流顺着伤口往体内钻。他的指节发白，手臂上的青筋一条条凸起，像是要从皮肤下挣脱出来。刚才那一拳砸出的裂痕已经被长老用新的符文补上，空气重新变得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长老站在阵眼中央，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银白色的光环再次浮现，比之前更亮，也更冷。他盯着苏逸，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
“你以为斩断几根线就能改变结局？”长老的声音低沉，“真正的因果，不在空中，而在命里。”
话音落下，他手指一动，空气中突然浮现出数十道细小的光点。那些光点迅速凝聚成箭形，每一支都散发着淡淡的青铜色光芒。它们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带起风声，只是静静地悬在半空，箭尖全部对准了苏逸。
苏逸瞳孔一缩。他能感觉到这些箭不一样。之前的攻击还能靠反应和速度去应对，可这些箭似乎直接锁定了他的存在本身。他刚想抬手斩断最近的一根因果线，一支箭已经无声射来。
他本能地调动肩胛处的鼎纹，金芒一闪，护膜瞬间展开。那支箭撞在上面，轨迹偏移了几寸，擦着他的肩膀钉入地面。金属地面被划出一道深深的沟痕。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接连射出。苏逸咬牙挥斩，连续切断三条连接线，又有五支箭落空。但他很快发现不对劲——每斩断一支，空中就会多出两支新的。数量越打越多，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
“这招叫‘万因归一箭’。”长老淡淡开口，“你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因；而我，只需引动其果。”
苏逸没回话。他额头冒汗，耳朵嗡嗡作响，嘴角渗出血丝。前十二支箭是他靠着鼎力硬生生斩下来的，可现在压力越来越大，识海像是被人用锤子一下下砸着。他只能一边防御，一边继续吸收鼎内的金流，试图稳住状态。
角落里的陈梦瑶靠墙坐着，右臂垂在身侧，整条手臂都在发抖。她看见苏逸的动作开始迟缓，知道不能再等了。哪怕拼掉这条命，也得替他争取一点时间。
她强撑着坐直身体，左手颤抖着结印。灵力从丹田升起，沿着经脉冲向指尖。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发紫，但还是把最后一丝力量灌了进去。
一道淡蓝色的光波从她手中飞出，直奔最近的一支因果箭。
光波刚碰到箭身，那支箭突然调转方向，狠狠撞向她的胸口。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掀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墙上。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在地面上。
“别动！”苏逸吼了一声。
他已经来不及救她了。就在分神的刹那，一支隐藏在气流中的因果箭穿过护膜，刺进他的左肋。没有爆炸，也没有撕裂感，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像是有东西正在顺着伤口往心脏爬。
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但他左手依旧死死卡在鼎裂口中，一点都没松。
长老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他双手合拢，银白光环开始旋转，密室内的符文一层层点亮，比之前更加密集。七支比先前粗大数倍的因果箭缓缓浮现，每一支都带着不同的气息。
“第一箭，斩你初入湘地修车铺时的选择。”
“第二箭，断你吞噬第一颗妖核的执念。”
“第三箭，灭你违抗天机阁巡查令的胆魄。”
他每说一句，就有一支箭微微震颤。七支箭分别对应苏逸人生中七个最关键的节点。只要其中一支命中，就会引发连锁反噬，彻底摧毁他的意志根基。
苏逸抬头看着那些箭，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知道自己不能全挡，也没法全挡。唯一的办法是找到支撑这七支箭的能量源头，一次性切断。
他闭上眼，强行集中精神。体内的八尊鼎同时震动，尤其是肩胛处的断因果鼎纹，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肉。他顺着那股金流逆推而去，在无数纷乱的因果线中寻找最粗的那一根。
找到了。
一根几乎透明的细线从长老胸口延伸而出，穿过整个密室，连接着七支箭的尾端。那是核心命脉，也是唯一能破局的地方。
他睁开眼，右手猛地抬起，将残存的鼎力全部压缩到指尖。金芒在他手中凝聚成一道极细的刃，朝着那根主线狠狠斩下。
“嗤——”
细线断裂。
七支箭同时剧烈晃动，轨迹瞬间紊乱。有两支撞在一起，当场崩解；另外几支偏离方向，射向墙壁和天花板，留下深深的焦痕。
长老眉头一皱，袖子一甩，那枚青铜铃铛再次出现。他轻轻一晃，无声的波纹扩散开来。断裂的因果线竟然开始缓慢愈合，重新连接上七支箭。
“你还懂因果再生？”苏逸声音沙哑。
“这是基本法则。”长老冷冷道，“你斩得断过程，斩不断根源。只要你还在这个世间，因果就不会断。”
苏逸喘着气，额头冷汗直流。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现在的自己太弱了，哪怕掌握了断因果的能力，也只是刚刚摸到门槛。面对一个修行百年的真正掌控者，差距太大。
但他不能倒。
他低头看了一眼插在鼎里的左手。金色气流还在流入体内，虽然微弱，但一直没有中断。这就是希望。只要他还站着，就有机会翻盘。
他慢慢撑起身体，单膝跪地，然后一点点站直。每动一下，左肋的伤口就像被刀搅一样疼。他顾不上这些，右手再次抬起，准备拼最后一击。
陈梦瑶靠在墙边，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悄悄摸到了藏在袖子里的符包。她的手指已经不听使唤，但她还是把一张残符捏在了掌心。哪怕只能干扰一瞬间也好。
长老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目光扫过去，冷笑一声：“凡躯妄图干涉天律，自取其辱。”
他不再多言，双手猛然合十。七支因果箭重新稳定，箭尖对准苏逸的心脏、喉咙、眉心、双手、双脚、丹田、识海——七个致命点，一次齐发。
空气凝固。
苏逸知道躲不开。他放弃了防御，反而将全部意识沉入体内，疯狂催动《九鼎吞天诀》。他要把这一刻吸收的所有金流全部引爆，哪怕只够斩出一刀。
他的右手高高举起，金芒在指尖凝聚成一道弧光。
七支箭离弦。
他挥刀。
金光与青铜色光芒在半空中相撞。
轰！
一股冲击波横扫整个密室，墙面龟裂，地面炸开数道裂缝。陈梦瑶被气浪掀翻，后脑磕在地上，眼前一黑。
苏逸倒飞出去，背部撞上鼎身，嘴里喷出一大口血。他的右手垂了下来，虎口崩裂，整条手臂麻木得不像自己的。那道金芒只斩断了三支箭，剩下四支被他用护膜勉强挡住，但也让他全身骨头像是碎了一遍。
长老也好不到哪去。他的衣袍破损，嘴角渗出血丝，双手微微发抖。显然刚才那一击也耗尽了他的力气。
他站在原地，盯着苏逸，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
“你明明可以退。”他说，“为什么非要碰这鼎？”
苏逸抹了把脸上的血，抬头看着他。
“你说它是秩序之锚。”他声音很轻，却一字一顿，“可它选了我。你不让我碰，我就偏要碰。”
他慢慢转过头，看向插在鼎里的左手。
指尖还在流血。
血正顺着鼎身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