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掌心贴着地面，那股热流还在往指尖钻。他没睁眼，但能感觉到地底有东西在动，不是地震那种晃，更像是某种节奏——一下，又一下，像心跳。
“你别再往前了。”陈梦瑶压低声音，“那边岩层已经裂了缝，刚才那一震差点塌下来。”
“我知道。”他说，“但我得试试。”
她皱眉，“试什么？拿命去碰运气？”
“不是运气。”他抬起左手，指节微微发颤，“是感觉。这地方……它在拉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把呼吸沉到底，不再去管经脉怎么走，也不再想着控制那股残存的紫色气流。他只是在心里说了一句：**干活了，两位大爷。**
胸口一紧，紧接着是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猛地撞在一起——一股像铁钳子似的要往脏腑里缩，另一股却像野狗闻到肉味，直奔掌心而去。
融兵鼎和御兽鼎同时醒了。
“嗡——”
一声闷响从他骨骼深处炸开，不是声音，是震动。地面跟着抖了一下，裂缝里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你干了什么？”陈梦瑶往后退了半步。
“我不知道。”他咧了下嘴，“可能……它们自己商量好了。”
他双掌重新按实，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直接把体内所有能调动的能量全推了出去。就像把油门踩到底，不管发动机能不能扛住。
刹那间，脚下的泥土开始发光。
不是火，也不是电，是一种暗紫色的纹路，从他手掌边缘缓缓爬开，像树根扎进土里，迅速蔓延成网。那些纹路每延伸一寸，胸口的鼎就震得更狠一分，仿佛被什么东西勾住了魂。
“不对劲！”陈梦瑶突然喊，“空气在变！”
她话刚出口，整个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掀了起来，像是被看不见的手猛地推开。她踉跄几步，后背撞上一块凸起的岩石，闷哼一声滑坐在地。
苏逸眼角扫到，心头一紧，可他不敢松手。他知道，现在哪怕眨一下眼，这股劲儿就会反噬回来，炸烂他的五脏六腑。
“趴下！”他吼了一声。
陈梦瑶咬牙撑起身子，还没反应过来，头顶一块拳头大的碎石已经砸了下来。眼看就要砸中脑袋，那石头却在离她头顶不到十公分的地方猛地一顿，像是撞上了透明的墙，随即“啪”地弹飞出去。
她愣住了。
不只是她。整个矿洞都静了。
刚才还咔咔作响的岩顶，忽然不动了。掉落的尘土悬在半空，一根细小的草屑歪斜地浮着，像被冻住了一样。
苏逸低头看自己的手。掌下的紫光已经连成一片，像一张铺开的地图，而这张地图的中心，正是他自己。
“蛟哥。”他在心里喊，“你还活着吗？”
识海里半天没动静。
然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飘出来：“我说你小子是不是非得把自己玩死才甘心？刚才那一下要是晚半秒，你现在已经是烤串了。”
“那你教我怎么收场。”
“收个屁。”蛟魂冷笑，“这哪是你收不收的问题？你这是捅了地脉的窝了。下面那玩意儿本来就在喘气，你这一导流，等于给人家点了根烟。”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现在不是在练功，是在给大地做心肺复苏。它要是醒过来，咱俩都得陪葬。”
苏逸没回话，而是盯着眼前悬浮的尘粒。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片区域的安静太诡异了。连风声都没有，连远处追兵的脚步也彻底消失了。
“他们停了？”他问。
“不是停了。”蛟魂语气变了，“是没了。”
“没了？”
“全埋了。”蛟魂冷哼，“刚才那波磁冲过去的时候，三十米内的岩层全塌了。你现在不是在躲追兵，是在给自己挖坟。”
苏逸深吸一口气，慢慢把手从地上抬了起来。
随着他动作，地上的紫光迅速褪去，像潮水退岸。悬浮的尘埃终于落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整个矿洞像是缓了过来，喘了口气。
“你还能站起来吗？”陈梦瑶扶着墙，慢慢挪到他旁边。
“能。”他撑着膝盖起身，腿有点软，但还能走，“就是感觉……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澡。”
“你猜对了。”她看着他，“刚才那不是普通的能量释放。我手腕上的探测仪记录到了峰值磁场，超过地球自然值三百倍。这不是人为的，也不是设备能做到的。”
“所以真是地磁在配合我？”
“不是配合。”她摇头，“是回应。你的鼎力频率刚好卡进了某个共振点，引发了连锁反应。”
苏逸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那我不是白练这么多年？早知道找个地缝蹲着就行。”
“你以为谁都行？”她瞪他，“你忘了笔记上写的？‘承鼎者抗体阳性’，这种体质全球不超过三个。你是唯一一个能把鼎力反向注入地壳还不当场爆体的疯子。”
“那我挺特别。”
“特别危险。”她拍掉衣服上的灰，“这地方不能待了，后面全塌了，前面也不知道通不通。我们得找出口。”
两人沿着仅剩的一条窄缝往前挪。通道歪斜扭曲，有些地方得侧身才能过。头顶的岩石湿漉漉的，偶尔滴下一滴水，砸在肩上冰凉。
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
不是手电，也不是月光，是一种淡淡的、泛着青紫的微光，从上方漏下来。
“通到外面了？”陈梦瑶抬头。
“应该是。”苏逸加快脚步。
出口是一道斜裂的岩缝，爬上去之后是一片荒坡。夜风迎面吹来，带着山林特有的潮湿气息。
他们站定，喘了口气。
然后一起抬头。
天空变了。
原本漆黑的天幕此刻泛着幽紫色的光，像极光，却又不像。那光芒在高空盘旋，一圈圈缠绕，渐渐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状结构。而在漩涡中心，隐约浮现出两尊青铜鼎的虚影，鼎身刻满古老纹路，缓缓旋转。
“那是……”陈梦瑶声音发紧。
“我的鼎。”苏逸喃喃。
“不止是你的。”她举起摄像机，镜头自动对焦，“你看边缘，还有七个位置是空的。但它在等，像是在召唤什么。”
苏逸盯着那两尊虚影，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烫。不是痛，而是一种熟悉的牵引感，就像小时候听见养父书房里钟表滴答声时的那种安心。
“它认我。”他说。
“谁认你？”
“它们。”他抬手指向天空，“不是我在用它们，是它们一直在等我。”
陈梦瑶没说话，只是按下录制键。红灯亮起，机器开始工作。
风忽然大了。
坡上的草全朝一个方向倒去，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远处的树冠剧烈摇晃，却没有发出多少声响，仿佛空气都被抽薄了。
苏逸抬起手，掌心向上。
那股从地底传来的脉动，又来了。
比刚才更强，更清晰。
“它还要我做什么？”他低声问。
“我不知道。”陈梦瑶靠近他一点，“但我觉得……这不是结束。”
苏逸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天上的鼎影动了。
其中一尊微微倾斜，像是在回应他。
紧接着，整个漩涡开始加速旋转，紫光越来越亮，照得山坡如同白昼。
他的双脚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