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自森罗殿高阶之上扫下的目光，冰冷、粘稠，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缓缓掠过下方躬身的人群。当它即将触及秦夜阑所在的区域时，秦夜阑将“枯荣禅心”运转到极致，周身气息彻底内敛，生机波动几近于无，如同真正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顽石，混杂在众多阴寒气息的黑水殿弟子之中。
他甚至模拟出一丝与此地环境同源的、细微的疲惫与麻木感，完美地融入了周围。
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做任何停留，一扫而过。
秦夜阑心中稍定，但警惕丝毫未减。这位黑水殿主给他的感觉，远比地底那个阴鸷修士深沉可怕得多，其实力深不可测。
“嗯。”殿主那沙哑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对长老的汇报似乎还算满意，“阴时将至，不容有失。此次若能接引更多‘圣息’，我殿大业可期。都退下准备吧。”
“谨遵殿主法旨！”众长老与弟子齐声应和，声浪在空旷的血色空间中回荡。
高阶上的身影缓缓转身，在一众长老的簇拥下，重新步入了那张兽口般的殿门之中，沉重的石门缓缓闭合，隔绝了内外的气息。
聚集的弟子们也纷纷散去，重新回到各自血腥而忙碌的岗位上，仿佛刚才的集合只是一个短暂的插曲。
秦夜阑随着人流，看似随意地走向一条通往侧翼区域的吊桥。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渊豚”与“蚀心草”的融合体？主祭品？血祭？恭迎“圣息”降临？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透出一股极其邪恶和不祥的气息。尤其是“圣息”二字，让他瞬间联想到了沉船心核信息中提到的“归墟之息”！
难道黑水殿进行的这些残忍实验和血祭，目的就是为了接引那湮灭万物的“归墟之息”？他们想干什么？毁灭世界？还是试图掌控那种恐怖的力量？
而这一切，与判词契约，与轮回镯，又有什么关联？
必须弄清楚！最好能破坏这场血祭！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森罗殿主体结构坚固，守卫森严，直接潜入难度极大。而血祭的准备似乎分散在周边的各个平台上进行。
他注意到，有几处平台格外忙碌，一些弟子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些散发着奇异能量波动的材料，运往靠近中央血水潭的一个巨大圆形石台。那石台表面刻满了复杂的血色符文，中央有一个凹陷的池子，想必就是举行血祭的主祭坛。
秦夜阑悄然改变方向，向着那片区域靠近。
越是接近主祭坛，空气中的血腥味和那股怪异的腐败药味就越发浓烈，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令人作呕的、类似鱼类腐烂的腥臭。一些铁笼被运到祭坛附近，里面关押的实验体显得异常狂躁不安，似乎预感到了末日的降临。
他混在搬运材料的弟子中，低头快步行走，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 scanner，将沿途所见的一切细节刻入脑海——守卫的分布、符文的走向、能量的流转节点…
就在他经过一个堆放杂物的偏僻角落时，眼角余光瞥见两个弟子正拖着一个沉重的麻袋，鬼鬼祟祟地往一个不起眼的侧洞走去。麻袋底部渗出的暗红色液体，以及散发出的微弱生命波动，显示里面装着的，似乎是一个活物，而且气息…有些熟悉？
秦夜阑心中一动，脚下方向微偏，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两个弟子修为不高，警惕性也差，并未发现身后的尾巴。他们拖着麻袋钻进侧洞，里面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狭窄潮湿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秽物气息，显然是处理废弃实验体或垃圾的地方。
通道尽头是一个不大的水潭，潭水漆黑如墨，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散发出强烈的腐蚀性气息。
“快点，把这失败品处理了，还得回去帮忙呢。”一个弟子不耐烦地说道。
“可惜了，这‘影狸’血脉本来挺稀有的，就是跟‘蚀心草’排斥太厉害…”另一个弟子嘟囔着，抬起麻袋就要往潭水里扔。
就在麻袋脱手的瞬间——
一道黑影如电般掠过！
两名弟子只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软软倒地。
秦夜阑的身影显现出来，他看都没看那两名弟子，伸手凌空一抓，即将落入腐蚀水潭的麻袋被一股无形之力稳稳托住，拉了回来。
他解开麻袋口，里面蜷缩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兽。外形似狸，通体毛发却是诡异的半透明状，此刻身上布满了溃烂的伤口，散发着蚀心草特有的阴毒气息，但那双勉强睁开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极其微弱的、纯净的灵魂波动。
这“影狸”…似乎有些不同。它的灵魂本质，并未被完全污染。
秦夜阑沉吟片刻，指尖逼出一滴蕴含着“枯荣禅心”意境的淡金色血液，滴入小兽口中。同时，手腕契印中代表“生死”的苍白之力微微流转，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试图中和它体内的蚀心草毒素。
小兽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伤口流出的脓血颜色变浅了一些，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丝，但依旧极其虚弱。
能否救活，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秦夜阑将小兽小心放入一个空着的材料筐里，用杂物掩盖好。他现在无法带着它行动。
处理完两名弟子的痕迹，他迅速离开了这个侧洞，重新回到主区域。
时间紧迫，阴时将至。
他必须在那场诡异的血祭开始之前，找到破坏的方法，或者至少，弄清楚“圣息”到底是什么，与判词契约有何关联。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座如同怪物巢穴般的森罗殿，以及殿前那座符文流转的鲜血祭坛。
暗流，正在这血腥的殿堂之下，汹涌澎湃。而一场风暴，似乎已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