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聚宝阁的雕花窗棂，落在厅堂中央的红木桌上，那只黑色密码箱敞开着，一沓沓崭新的百元大钞码得齐整，红色的票面对比着深棕的木纹，透着沉甸甸的分量。
吴应贵正伸手要将箱子推到薛郎朗面前，却见薛郎朗轻轻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半步。
“吴大师，这现金我可不敢收。” 薛郎朗的指尖蹭过箱沿，想起前几日胡同里被人持刀跟踪的惊险，语气里带着几分谨慎，“您也知道，前些天我刚遇到点麻烦，这么多现金揣在身上，走在路上实在不踏实。再说，我后续还要买院子、办手续，总不能一直提着现金跑，还是去银行转存到存折里更稳妥。”
吴应贵愣了愣，随即拍了拍额头，失笑出声：“倒是我考虑不周了！现在这年月，大额交易确实多走现金，但你刚经历那事，确实得小心。行，听你的，咱们这就去银行，我陪你跑一趟，也省得你一个人忙活。”
两人并肩走出聚宝阁，吴应贵的司机开着车，缓缓驶向附近的工商银行。
薛郎朗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胡同与自行车流 ——1990 年的京都，街头巷尾的交易还离不开现金，买菜用毛票，买大件用纸币，像他这样动辄几十万的转账，在银行里都算少见。
重生的他想起再过二十年，人们出门哪用带这么多现金？揣个巴掌大的手机，扫扫二维码就能付钱，甚至连手机都不用，对着机器露个脸就行。
那时候，“现金” 恐怕会变成老一辈人的念想，只有不会用智能手机的老人，还会攥着存折去银行取钱。
而这一切的改变，竟要归功于两个如今还没出风头的年轻人 —— 一个此刻大概还在南方的大学里教书，站在讲台上讲着英语，谁能想到他日后会创办出改变千万人购物方式的平台；另一个刚进了通讯公司，或许还在琢磨着交换机的原理，怎会料到自己搭建的社交软件，会连带着支付功能走进千家万户。
薛郎朗想着，忍不住笑了笑，这时代的浪潮真是奇妙，此刻默默无闻的人，未来竟能掀起如此大的波澜。
银行大厅不大，水磨石地面擦得锃亮，靠墙的长椅上坐着几个等候的人，手里攥着存折或现金。
柜台前挂着 “转账结算” 的绿色木牌，工作人员穿着蓝色制服，袖口别着钢笔，见吴应贵陪着薛郎朗进来，连忙起身招呼 —— 吴应贵是银行的老客户，聚宝阁的资金往来多经此处，工作人员早就熟络。
“吴先生，是要办转账业务？” 工作人员接过薛郎朗递来的存折，翻开一看，之前的余额不多，此刻要转入 350 万，不由得愣了愣，又确认了一遍数字，才笑着说，“这么大的额度，得麻烦您填个单子。”
薛郎朗接过单据，一笔一划写下信息，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他看着柜台后的算盘噼啪作响，工作人员核对、记账、盖章，每一步都透着严谨。
没过多久，工作人员将更新后的存折递回来，指着上面的数字说：“薛先生，350 万已经到账了，您核对一下。”
薛郎朗翻开存折，看着那串醒目的数字，心里忽然踏实下来 —— 不再是揣着现金的提心吊胆，也不是担心资产缩水的焦虑，这串数字像是给京都之行的收获，盖了个沉甸甸的章。
走出银行，吴应贵拍了拍他的肩膀：“薛小哥，以后再淘着好东西，可别忘了先给我看看。聚宝阁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您放心，下次有宝贝，第一个就找您。” 薛郎朗笑着点头，目光里满是真诚。
吴应贵不仅是生意伙伴，更是在古玩路上能提点他的前辈，这份情分，他记在心里。
与吴应贵道别后，薛郎朗驱车回酒店。
接下来，薛郎朗把目标放在了更大的四合院上——四进四合院。
四进四合院是京都四合院中等级最高、面积最大的一种，通常是官宦世家或富贵人家居住的地方，存世量很少，价格也相对较高。
通过多方打听，薛郎朗终于在北城区找到了一套要出售的四进四合院。
这套院子的房东是一位老教授，他因为年事已高，想搬到养老院去住，所以才决定把院子卖掉。
“小伙子，你可想好了，这院子面积大，价格也不便宜。”老教授带着薛郎朗参观院子，语气温和，“这是一套四进四合院，面积有2000平米，总共三十二间房，是我祖父传下来的，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院子里的建筑保存得很完好，很多都是原装的，没有经过大的翻新。”
薛郎朗跟着老教授，一步步走进院子，心里满是震撼。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四进四合院：进门是第一进院，有倒座房五间，是以前的门房和仆人住的地方；穿过垂花门，是第二进院，也就是中院，有正房七间，东西厢房各五间，正房前面有宽大的走廊，走廊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第三进院是内院，有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四间，这里是主人居住的地方，装修得更加精致；第四进院是后院，有后罩房六间，还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种着假山、池塘和各种花草树木，虽然是冬天，但依旧能看出花园的精致。
“老教授，这院子太漂亮了！”薛郎朗忍不住赞叹道，“您打算卖多少钱？”
老教授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对这院子感情很深，要不是年纪大了，实在住不动了，我真舍不得卖。我打听了一下，现在京都的四进四合院很少见，价格大概在180万左右，我这院子面积大、保存完好，就卖200万，你看怎么样？”
200万，对于1990年的人来说，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
但这套四进四合院的价值远远不止200万，将来升值空间巨大。
“老教授，您这院子我非常满意，200万的价格也很公道。”薛郎朗笑着说，
薛郎朗听到 “200 万” 这个数字时，指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口袋里的存折 —— 刚到账的 350 万还带着银行柜台的余温，200 万虽说是笔天文数字，却恰好落在他能从容承担的范围里。
他抬眼看向老教授，见老人正望着院角那棵光秃秃的老海棠树，眼神里藏着化不开的不舍，便放缓了语气，轻声道：“老教授，200 万很公道。只是我知道这院子是您家传的念想，您要是放心，我想跟您约个条件 —— 我会好好保护这院子里的一砖一瓦，不随便拆改，将来您要是想回来看看，随时都能来。”
这样的院子本就是身份的象征，只要不是政策要求拆除，薛郎朗也想将这院子的模样一直保持下去。
老教授闻言，浑浊的眼睛里忽然亮了亮，他转过身，仔细打量着薛郎朗，见这年轻人眼神真诚，不似那些只图利益的商人，便轻轻点了点头：“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信你。这院子从光绪年间就住着我们家，我祖父当年在这儿教过学生，我小时候还在这池塘边捞过蝌蚪……”
他说着，伸手指向后院的池塘，此刻池面结着薄冰，冰下隐约能看见枯荷的影子，“要是被不懂行的人买去，拆了改造成洋楼，我才真的心疼。”
薛郎朗跟着老教授走到池塘边，弯腰摸了摸池边的青石板，冰凉的石面下仿佛还藏着百年的温度。“您放心，我喜欢有历史底蕴的东西，也懂点古玩鉴定，知道这些老建筑的珍贵。”
他想起自己在故宫感悟到的 “气韵”，这四合院的每一道门、每一扇窗，何尝不是带着历史气韵的 “大古玩”？“我打算把这里当成在京都的落脚点，以后接待朋友、研究古玩都在这儿，不会糟践它。”
老教授听了，脸上露出释然的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用红绳系着的铜钥匙，钥匙上还挂着个小小的玉坠，磨得光滑透亮。“
这是院子的总钥匙，连后院那间老书房的锁都能开。” 他把钥匙递到薛郎朗手里，铜质的钥匙沉甸甸的，“我已经跟养老院那边约好了下周搬过去，你要是方便，咱们明天就去办过户手续？”
“没问题！” 薛郎朗的声音干脆利落，伸手接过老教授递来的铜钥匙串。
钥匙串上坠着一枚温润的白玉小坠，雕着株小小的兰草，指尖触到玉坠的瞬间，一股细腻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竟让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郑重感 —— 这串钥匙沉甸甸的，不仅拴着 2000 平米的四进四合院，更拴着老教授一家几代人的岁月与牵挂，是满院的海棠落雪、竹影摇窗，是百年来的烟火与回忆。
他摩挲着玉坠，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老教授，有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见老教授点头，他才继续道，“看您的谈吐和家境，不像是缺养老钱的人，怎么会想着把这么珍贵的院子卖了，去养老院住呢？”
这话一问出口，老教授原本温和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些，他抬起头望向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老海棠树，枝桠上还挂着未化的残雪，思绪像是顺着枝桠飘回了几十年前。
“哎，孤家寡人啦。”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岁月的沙哑，“我老伴走得早，儿子当年去国外做研究，一场意外没了，女儿后来也定居在国外，前些年说要接我过去，我走不惯那边的路，也吃不惯那边的饭，就一直守着这院子。”
他伸出手，指尖拂过身旁走廊的木雕花纹，那花纹被岁月磨得光滑，带着人手的温度：“这院子是前朝皇帝赐给我祖上的，我在这儿出生，在这儿结婚，看着孩子在院里跑着长大。以前啊，一到春天，满院都是海棠花的香，老伴会在廊下晒被子，孩子们会在池塘边喂鱼…… 可现在呢，就剩我一个人，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风从垂花门吹进来，带着冬日的凉意，老教授裹了裹身上的棉衣，继续道：“去年冬天我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还是邻居帮忙送的医院。从那时候我就想，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换成钱。我之前资助了几个山区的孩子上学，他们有的还在念高中，有的刚上大学，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这笔钱给他们，比放在我这儿有用多了。现在我那几个学生已经成立了一个基金，专门用来帮助那些山区困难的孩子。”
薛郎朗站在一旁，听着老教授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在聚宝阁遇到的刘老，想起齐昭对古玩的纯粹热爱 —— 老教授不也是这样的人吗？是真正精神富足的人。
物质于他而言，不过是能温饱和遮风挡雨便足够，那些常人趋之若鹜的 “大富大贵”，那些价值百万的四合院，在他眼里，竟不如几个素未谋面的孩子能继续读书来得重要。
薛郎朗攥了攥手里的钥匙，忽然开口：“老教授，200 万买这院子，本来就已经很值了。您愿意把钱捐给孩子们，这份心更让我佩服。这样吧，我再多拿 40 万，跟您卖院子的钱放一起，也给那些孩子，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
“这怎么行！” 老教授猛地转头，眼神里满是惊讶，“小伙子，200 万已经是公道价了，我怎么能再要你的钱？你能买这院子，已经是帮了我的忙，我不能占你这个便宜。”
“您别这么说。” 薛郎朗笑着摇头，语气诚恳，“我靠鉴定古玩，也挣了些钱，比起您一辈子资助孩子的心意，我这 40 万不算什么。再说，我买这院子是投资，将来肯定能升值，可那些孩子的学业，耽误了就补不回来了。您就当帮我个忙，让我也能为这些孩子尽点力。”
老教授看着薛郎朗真诚的眼神，眼眶微微发红。
他活了大半辈子，见多了为了利益斤斤计较的人，却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个年轻人 —— 买了价值百万的院子，还主动多掏钱帮陌生人。
他抹了抹眼角，声音有些哽咽：“好，好啊…… 那我就替孩子们谢谢你了。这些孩子要是知道，肯定会记着你的好。”
薛郎朗笑着摆手：“您别跟他们提我，就说是您继续资助他们的就行。” 他抬头看了看天，阳光已经渐渐西斜，给灰瓦上的残雪镀上了一层金边，“咱们什么时候去办手续？我这边钱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
老教授也笑了，眼神里重新有了光彩：“明天吧，明天我让学生陪我去，省得我这老糊涂蛋忘带东西。” 他伸手拍了拍薛郎朗的肩膀，“小伙子，这院子交给你，我放心。以后春天海棠花开的时候，要是你不介意，我能不能来院里看看？”
“当然能！” 薛郎朗立刻点头，“您随时来，这院子永远有您的一份位置。”
那天傍晚，薛郎朗离开四合院时，老教授还站在垂花门口望着他。
夕阳下，老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身后是满院的青砖灰瓦、雕梁画栋，是百年的岁月沉淀，也是一份跨越陌生的善意与牵挂。
薛郎朗坐在车里，看着后视镜里的四合院渐渐变小，心里忽然觉得，这次买下的不只是一套院子，更是一段温暖的故事，一份对 “精神富足” 最真切的体悟 —— 原来真正的富有，从不是拥有多少财富，而是拥有把财富变成温暖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