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感觉。
林枫手中的长弓还保持着满月的姿态，一支青玉箭矢搭在弦上，箭尖遥遥锁定着一名刚刚露出破绽的天道宗金丹修士。可就在他即将松手的一刹那，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恶意，如同一座从天外坠落的万古冰山，轰然砸落，将他整个人死死钉在了原地。
周遭的一切声音——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法术的轰鸣声——都在瞬间褪去，变得遥远而不真切。他胯下的踏风豹王发出一声哀鸣，四肢一软，竟直接匍匐在地，巨大的身躯筛糠般抖动。
林枫动弹不得。
他甚至无法转动眼珠，只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源头，来自高天之上，来自那个形如魔神的天道宗宗主。
他看不见对方的动作，却能“看”到自己的结局。
在那股意志面前，他的肉身，他的神魂，都脆弱得像一张薄纸，只需一个念头，便会被轻易碾成齑粉。
原来，这就是元婴后期，不，是半步化神的力量。
原来，在真正的强者眼中，他引以为傲的修为，他赖以纵横战场的箭术，都只是一个笑话。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林枫的心中，没有恐惧，只剩下一种巨大的，无力的悲哀。他终究，还是太弱了。
高天之上，青玄子的眉头，第一次真正地蹙起。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方恨水此举，是典型的黔驴技穷，更是对一位前辈最露骨的蔑视——他笃定自己分身乏术，不敢轻动。
他手中的拂尘，三千银丝微微一振，一股玄之又玄的道韵已然在酝酿。救下那小辈，对他而言，不难。
可他的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另一侧的凌云溪。
她也在看他。
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眸子里，没有求助，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让他都感到有些讶异的平静。那平静之下，似乎还藏着某种询问，某种……考量。
青玄子酝酿的道韵，又悄然散去。
他忽然有点想看看，这个让他都看不透的小丫头，在问了他那个问题之后，在面对这种必死之局时，会如何应对。
方恨水掌心那颗浓缩了毁灭法则的黑色能量球，已经脱手而出。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如同一颗黑色的流星，撕裂长空，径直坠向那渺小的，在它的威能下宛如尘埃的林枫。
空间，在它飞行的轨迹上，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与坍塌。
完了。
这是战场上，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同时浮现的两个字。
然而，凌云溪却在此时，有了动作。
她没有去挡，也没有去救。
她只是缓缓抬起了那只空着的左手，五指张开，遥遥对准了那颗黑色能量球的必经之路。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只是想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
“嗡——”
整个战场之上，那成百上千，原本还在各自为战的金属碎片，在这一刻，仿佛听到了君王的号令。它们瞬间放弃了各自的目标，化作一道道银色的流光，从战场的四面八方，疯狂地朝着凌云溪手掌所指的那片空域汇聚而去。
那不是简单的堆砌，更不是杂乱无章的碰撞。
它们的速度有快有慢，角度各不相同，每一枚碎片，都在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它们彼此交错，盘旋，追逐，在短短一息之内，竟在那片空域中，构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由无数刀锋组成的银色漩涡。
漩涡的中心，是绝对的空洞。漩涡的边缘，是无数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切割一切的利刃。
它就像一朵在虚空中悄然绽放的，死亡与钢铁之花。
“这是……什么？”
云层之上，那本已虚弱不堪的五长老，看到这一幕，嘴巴无意识地张大，连与吴玄的缠斗都慢了半拍。
御物之术？不像。
阵法？更不像。
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将如此多破碎的凡铁，操控得如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甚至，赋予了它们某种……“阵”的韵味。
那颗毁灭性的黑色能量球，终于一头撞进了那朵“钢铁之花”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预想中，金属碎片被瞬间汽化，能量余波席卷一切的场面，根本没有发生。
黑色能量球在接触到漩涡边缘的刹那，就像一块掉进了高速绞肉机里的冻肉。
嗤嗤嗤——
无数道细微到极致的切割声，密集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