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么喉咙里滚了下，嘴里发苦，像含了半块烧焦的符纸。他手指抽了抽，指尖碰到袖子里那半截阳烛，硬的，还在。
没断就好。
他慢慢撑起身子，骨头嘎吱响，跟老屋门轴一个德行。心口那团蓝光总算不乱撞了，规规矩矩缩回丹田，可七股阴职能力还在经脉里乱窜，一会儿烫得像开水浇，一会儿冷得像冰碴子刮。
“这波血亏。”他嘟囔一句，嗓音哑得自己都嫌难听，“死七回才换了个拍巴掌的本事，阎王账本怕不是记串行了。”
但他站起来了。
摇摇晃晃，像个喝断片的醉鬼，可到底站直了。
穆映雪还在阵眼边上蹲着，双刀插地，背对着他。她肩膀绷得死紧，发尾那串银铃早不知掉哪去了，只剩一根草茎叼在嘴边，蔫头耷脑的。
“怂货。”她听见动静，头也不回，“你要是再躺下去，我就把你踹进阵眼里当祭品。”
“我乐意？”江么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我还想多活两秒呢。”
他一步步往前挪，脚底踩着碎石，咯吱响。阵眼就在眼前，一圈残破符文围着颗拳头大的血珠，正一跳一跳地闪，跟心跳似的。之前被地灵动过手脚的缺口，已经被他用“空间掌”逆转时带出的能量补上，现在看着完整了。
就差一步。
“你们去不了。”
声音从背后飘来，沙哑得像砂纸磨墙。
江么没回头，手却悄悄抬了半寸，掌心发热。
地灵从石台边缘浮出来，灰雾翻腾，那只半透明的眼睛悬在雾中，死死盯着阵眼。
“那地方是傩族圣地。”地灵说，“也是地脉恶灵的封印口。你们进去，等于亲手打开锁链。”
穆映雪冷笑：“那你拦我们干啥？不是一直想让我们去献祭吗？现在又装菩萨？”
“我是给你们活路。”地灵声音沉下去，“进去就是死。你们不信命，可命会碾死你们。”
江么终于转过身，歪着脖子看了它一眼：“咱俩谁跟谁啊？上次你拿尸潮涮我们的时候，咋不说给条活路？”
他往前走了一步。
地灵没动。
他又走一步。
“你真以为我不敢？”地灵突然低吼，灰雾暴涨，一道半透明屏障“唰”地立在阵眼前，隔开十步距离。
江么停下。
掌心热得发烫。
“映雪。”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等会我动手，你就往阵眼冲。别管我。”
“废话。”穆映雪拔起刀，横在胸前，“你要是死了，谁给我买糖葫芦？”
“那你还不得拼命护我？”
“滚。”
江么笑了。
下一秒，他猛地抬手——
“空间掌！”
掌风轰出，空气像被撕开一道口子，发出“啪”的炸响。那道屏障抖了三抖，裂开一道细缝。
穆映雪动了。
她像支箭射出去，落地瞬间已经冲到阵眼中心，一刀扎进血珠旁边，另一只手按上符文。
血珠“嗡”地一震，红光暴涨。
地面符文一节节亮起，原本残缺的咒文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自动补齐最后一角，整座阵法开始运转。
“找死！”地灵怒吼，灰雾凝成一只巨手，直扑穆映雪后心。
江么早等着呢。
他反手一掌拍出，正中那团灰雾。
“轰！”
巨手炸开，地灵被掀飞出去，狠狠撞上石壁，灰雾散了一半，那只眼睛也暗了几分。
“你……”地灵喘着粗气，“你根本不懂……那里面是什么……”
“我不懂？”江么一步步走向阵眼，每走一步，掌心就更烫一分，“我懂的是，老子死七回不是为了听你叭叭！”
他站到穆映雪身边。
阵眼红光已经升到头顶，血珠悬浮起来，滴溜溜转，四周空气扭曲，出现一道模糊的漩涡门影。
“准备好了？”他问。
穆映雪点头，刀收进鞘，手搭在他肩上。
“走。”她说。
江么抬起手，对准漩涡中心，掌心能量蓄到顶点。
只要这一掌推出，通道就彻底打开。
地灵在远处挣扎着爬起，灰雾剧烈翻腾，那只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你们会被吞噬……会被抹去……天轨不会放过……”
江么没理它。
他掌心向前推——
红光炸开，漩涡猛然扩张，一股强大吸力从门内传来，拉扯两人衣角。
穆映雪身体一晃，差点扑进去。
江么一把抓住她手腕。
“别松。”他说。
“废话。”她咬牙。
阵眼光芒越来越强，地面震动，碎石哗啦往下掉。
地灵嘶吼着扑来，速度比刚才快了数倍。
江么回头看了一眼。
那只眼睛近在咫尺。
他嘴角一扬，掌力全开——
“滚远点！”
一掌拍出，地灵再次被轰飞，重重砸进石堆，灰雾四散，半天没动静。
漩涡门稳定下来，像一张血盆大口，等着吞人。
江么和穆映雪站在阵眼中央，红光把他们整个人包住，皮肤下青筋隐隐发亮。
“这门后面要是没有糖葫芦摊，”江么低声说，“我下次死一定要挑个舒服的。”
“你闭嘴。”穆映雪瞪他。
吸力更强了。
他们的脚开始离地。
江么握紧她的手。
穆映雪眉心朱砂纹微微发烫。
地灵从石堆里缓缓升起，只剩一团稀薄灰雾，那只眼睛几乎熄灭。
它张了张嘴，声音断断续续：
“你们……真的以为……能改命？”
江么没回答。
他只是抬头，看向那扇门。
然后，往前迈了一步。
红光吞没两人身影的瞬间，穆映雪忽然扭头，看了地灵最后一眼。
她嘴唇动了动。
没出声。
但口型很清楚——
“放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