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电梯口等候时，苏玥不自觉地回头望了一眼。她隐约看见凌云峰站在病房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里面，那姿态就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一阵风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她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场意外，将要改变些什么。
凌云峰用力搓了几下疲惫的脸，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这才推开病房的门。刚踏进去，就听见护工轻声汇报道：她刚刚醒了一会儿，我看她嘴唇干得厉害，就用小勺子蘸了温水帮她润了润。医生说她现在脸肿得跟馒头似的，连嘴巴都张不开，只能靠鼻饲管吃流食，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病床上静静躺着的女孩，整个头部都被厚厚的白色纱布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只在眼睛和嘴巴的位置留出些许空隙。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虽然有些浮肿，却依然清亮。凌云峰不自觉地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俯身问道：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的？要是有就告诉我。
护工在一旁解释道：我刚才试着问过了，可她嘴巴一动就疼，发出的声音也含含糊糊的，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凌云峰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哦，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他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昨晚是我不小心撞伤了你，真的很抱歉。不过你放心，所有治疗费用我都会负责的。医生说了，你脸上的伤虽然看起来吓人，但都是皮外伤，好好养着不会留疤的。
女孩闻言，轻轻眨了眨那双明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传递着我知道了的信息。
凌云峰看着她乖巧的模样，语气不自觉地更加温柔：你先好好休息，我看你右手还能活动。等会儿我去医院门口的文具店买些纸笔来，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或者哪里不舒服，就写下来告诉我，好吗？
女孩又眨了眨眼，这次动作稍微用力了些，像是在点头答应。
就在凌云峰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不知为何心头突然一动。他鬼使神差地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好对上女孩投来的目光。那双眼睛清澈见底，眼尾微微上扬的弧度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可任凭他怎么回想，这熟悉感就像指间流沙，越是用力想抓住，越是消散得快。
当他匆匆买好纸笔再次回到医院时，在拥挤的电梯里意外遇到了一个熟人。
宋志怀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突然惊讶地喊道：云峰？是你吗？
凌云峰正低头看着手机，闻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哟，老宋头？真巧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志怀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我来看望一个朋友。倒是你，怎么跑医院来了？
凌云峰抓了抓头发，显得有些局促：唉，别提了。昨晚本来要去酒吧喝酒的，结果路上车子开得太快，不小心撞到人了。
宋志怀闻言猛地瞪大眼睛，重重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要死了你！该不会是酒驾吧？这可是要坐牢的！
凌云峰连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我发誓绝对没喝酒，我连酒吧都还没到呢！
宋志怀这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然紧锁：那还好。对方伤得怎么样？严重吗？
凌云峰神情黯然，低声说道：检查结果是多处骨折和骨裂，不过医生说幸好没伤到内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宋志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已经够严重的了。你啊，以后晚上开车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要去几楼？我都没见你按按钮。
凌云峰指了指电梯按键：9楼，刚才看到有人按了，我就没再按。
宋志怀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么巧？我也要去9楼。他停顿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我就是去看望一个昨晚出车祸的病人。
两人的目光在电梯里交汇，空气突然凝固了一瞬。
凌云峰闻言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不会吧？这...这么巧的吗？是你亲戚？
宋志怀轻轻摇头，眉宇间浮现出一丝忧虑：不是亲戚。我前几年一直在资助城南的一家阳光福利院，今天本来是要去送些换季的衣服和学习用品的。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刚到那儿没多久，李院长就接到医院的紧急电话，说有个孩子出了车祸。那孩子我印象特别深，每次去都主动帮忙搬东西，成绩在年级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凌云峰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手里的本子地掉在地上：等等...我昨晚撞的那个女孩，听交警说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宋志怀猛地抓住凌云峰的胳膊，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号病床？
9018。凌云峰机械地回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天啊！宋志怀重重地拍了下额头，就是念念！我上周刚跟李院长说好，等她放暑假就推荐到你那里实习的！他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转身指着凌云峰，你说你这叫什么事？人家还没正式上岗呢，你这个准老板倒先把员工给撞进医院了！明年就要高考了，可不能耽误考试啊！
凌云峰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追问道：啊？她...她多大了？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
宋志怀嘴角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快满18岁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三个月就是她的生日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凌云峰眉头微蹙，略显惊讶地说道：啊，她才这么小？我以为你介绍来实习的，至少是快要大学毕业的年纪了。
宋志怀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悯：福利院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些年一直入不敷出。很多孩子稍微大一点，满十六岁就会出去打工，赚点钱贴补学费和生活费。我想着咱俩这么熟，让她去你那里实习，你也能多照顾着点。
凌云峰眉头紧锁：我......
这时电梯的一声到达了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