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的腥味钻进鼻腔。
不，那不是血腥味。
是机油、冷却液、还有某种金属被暴力切割后，在空气中迅速氧化的焦糊气味。
这里是地底深处，一座被彻底掏空的山腹。
龙牙大队的战术手电撕开粘稠的黑暗，光柱所及，一片金色的海洋瞬间沸腾。
那光芒吞噬了手电的白光，再加倍地喷吐出来，晃得人眼晕。
一排排工业货架顶天立地，上面码放的不是弹药，不是罐头。
是一块块标准规格的金砖。
“乖乖……这帮狗娘养的，是把半个亚洲的国库都搬空了？”一个年轻队员的声音发颤，那不是恐惧，是目睹国耻被物化后的生理性愤怒。
黄金只是开胃菜。
更深处，是无数个用厚重油布包裹的巨大物体。
段鹏随手掀开一块油布。
光柱下，一尊遍体鎏金的佛首静静躺在防震木箱里。
佛首双目低垂，神情悲悯，切口却平整得像用激光划过，透着一股近乎亵渎的野蛮和精准。
旁边的箱子里，是锈迹斑斑的四羊方尊，是装在恒温箱里的《兰亭集序》摹本，是镶满宝石却断掉一截的玉如意……
每一件，都承载着一段被撕裂的历史。
魏和尚把拳头攥得指节发白，青筋在他粗壮的手臂上虬结如蛇。
他没骂人。
因为他知道，任何脏话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自从那场被内部代号为“屠神”的战役结束后，根据从日军高级将领脑中“撬”出的情报，他们才顺藤摸瓜，找到了这处代号“静冈仓库”的地下基地。
这里，才是日军为战败后东山再起，准备的真正血资本钱。
“都别看了。”
段鹏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宣读一份死亡报告。
“这不是博物馆，是鬼子的棺材本。”
“我们的任务，是把这口棺材，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给他钉死！”
“一组二组，警戒外围！三组，跟我来！”
段鹏带着魏和尚和几名核心队员，继续向基地深处摸去。
空气中的危险因子浓度在急剧升高。
这里，远不止一个仓库。
通过一道需要虹膜和声纹双重验证的防爆门后——当然，龙牙直接用定向聚能炸药给它开了个新“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工厂。
数条已经停摆的生产线上，还残留着未完成的精密部件，闪烁着幽冷的光。
就在这时，警报声撕裂了死寂！
那不是常规的呜咽声，而是一种尖锐到刺痛耳膜的高频蜂鸣！
“嘀——嘀——嘀——”
整个基地瞬间被血红色的应急灯光笼罩，金属墙壁反射着不祥的光。
“暴露了！”
话音未落，数十道黑影从工厂的各个角落、维修通道、高架平台之上，如毒蛇般涌现！
他们穿着哑光的漆黑作战服，脸上戴着猪嘴一样的防毒面具，只露出一双双被严格训练磨平了所有感情的眼睛。
他们行动间悄无声息，手中的武器喷吐出沉闷而致命的火舌。
枪口上，都加装了最新式的消音器！
“噗！噗！噗！”
密集的亚音速弹头打在龙牙队员身边的掩体上，迸射出无声的火星。
“是‘菊纹卫队’！鬼子的甲级特种部队！”
段鹏吼了一声，身体已经先于声音做出反应，一个侧向翻滚，躲到一台巨大的德制车床后面。
“找掩体！自由射击！”
战斗瞬间爆发！
这些“菊纹卫队”的士兵，战术素养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日军。
他们三人一组，交叉火力网编织得密不透风，射击精准得像在用圆规画点，仿佛一部部预设了程序的杀戮机器。
一名龙牙队员刚从掩体后探出半个头盔，试图火力压制，对面高处立刻就有三发子弹，呈品字形精准地落在他头顶的钢梁上，溅射的金属碎屑打得他脸上一阵刺痛，硬生生把他压了回去。
“他娘的！跟一群喂不饱的蚊子！”魏和尚被压制在一堆原料箱后面，憋了一肚子火。
他猛地探出身，手中的通用机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哒哒哒哒哒！”
狂暴的弹雨瞬间撕裂了黑暗，将对面一个火力点的两名卫队士兵打得凌空飞起，身体在半空中就被撕成了几块！
“痛快！”
但下一秒，数不清的子弹就朝着他泼了过来，打得他身前的木箱如同被巨兽啃噬，碎屑纷飞。
“和尚！别浪！”段鹏吼道，同时冷静地下令：“猴子！炸掉他们的供电总闸！所有人，切换热成像模式！”
一名代号“猴子”的队员从背后取出一枚小巧的Emp震撼弹，拇指一弹，算好提前量，朝着头顶错综复杂的主电缆甩了过去。
“嗡——”
一声诡异的低鸣，整个地下工厂所有的照明和电力设备瞬间熄灭！
绝对的黑暗降临！
“开！”
龙牙队员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切换了头盔上的多功能目镜。
在热成像的世界里，那些刚才还占据优势的“菊纹卫队”，瞬间变成了一个个散发着红外辐射的、轮廓清晰的活靶子。
黑暗，是龙牙的主场！
“清场。”
段鹏冰冷地吐出两个字。
沉闷的枪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攻守之势彻底逆转。
龙牙队员们如同在黑暗中行走的死神，用短点射精准地收割着每一个暴露在视野中的热源。
魏和尚更是如鱼得水。
他扔掉笨重的机枪，抽出背后的多功能工兵铲，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黑色巨熊，直接冲进了敌群。
一名卫队士兵刚从视觉剥夺的震撼中反应过来，就被魏和尚一铲拍在脸上，整个面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向内塌陷下去。
另一名士兵试图用刺刀反击，却被魏和尚直接抓住手腕，反手一折！
“咔嚓！”
骨骼断裂的脆响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工兵铲上下翻飞，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蓬滚烫的、在热成像视野中亮得刺眼的液体。
这不是在战斗，这是在屠宰。
段鹏没有参与，他的目标很明确。
他带着两名队员，利用混乱，迅速穿过战场，直扑基地的核心控制室。
“轰！”
定向切割炸药将厚达半米的合金门炸出一个不规则的大洞。
段鹏第一个冲了进去。
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几台大型计算机还在依靠备用电源嗡嗡作响，其中一台屏幕上，正显示着一排飞速滚动的倒计时！
【系统自毁程序启动，剩余时间：120秒】
“队长，这里是弹药库和燃料库的总控制阀！他们在自毁！”一名队员检查着控制台，惊呼道。
“猴子！截断它的数据流！把最后传输的东西给我拷下来！”段鹏的命令快如闪电。
“明白！”
猴子的手指在便携式终端上化作一片残影，一根数据线狠狠插入了日军计算机的维修端口。
“数据在加密上传！是最高级别的‘御前’密电！来不及完全破解，只能截取最后一段！”
屏幕上，无数代码瀑布般刷过。
在倒计时归零的前一秒，猴子猛地拔掉了数据线。
“截取成功！”
与此同时，整个控制台火花四溅，彻底烧毁。
“魏和尚！你那边怎么样了！”段鹏通过喉震麦克风吼道。
“报告队长！菜上齐了，俺刚把桌子也给掀了！”魏和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满足。
“立刻带人过来！把林先生给的‘大扫除工具’，安在这里！”段鹏指着控制室正中央的承重柱。
几分钟后，魏和尚拎着一个沉重的金属箱子冲了进来。
箱子里，是一枚造型奇特的炸弹，上面布满了复杂的线路和幽蓝色的能量核心。
高能定向内爆弹。
“安稳了！”
魏和尚和几名队员手脚麻利地将炸弹固定在承重柱上。
“所有人员，撤退！”
段鹏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同时打开了猴子递过来的战术平板。
那份被截取下来的、残缺不全的电文，只有短短几行字。
【……“静冈仓库”已无坚守价值，按预案废弃。】
【……核心技术人员已搭乘“海神”号，即刻返航。】
【……帝国兴废，在此一举。启动……“最终方案”。】
最终方案！
段鹏的后颈汗毛瞬间炸起。
他们在这里拼死拼活，端掉的只是一个被主动放弃的仓库？一个金蝉脱壳的“壳”？
真正的核心人员和技术，已经跑了？
而那个所谓的“最终方案”，又是什么？！
“队长！时间到了！快走！”魏和尚在一旁焦急地催促。
段鹏猛地回过神，关掉平板，眼神决绝。
“撤！”
龙牙小队如同潮水般退出了基地。
在安全距离外，段鹏拿出了起爆器。
“再见了，杂碎们。”
他狠狠按下了按钮。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噗”声，从山体内部传来，仿佛一个巨人打了个饱嗝。
紧接着，整座山，剧烈地颤抖起来。
山体表面，裂开一道道巨大的缝隙，幽蓝色的火光从缝隙中喷薄而出，那是内爆弹核心的能量余晖。
高能内爆弹精准地引爆了控制室，连锁反应打开了地下数十万吨弹药和航空燃油的阀门，并将它们向内极致压缩。
然后，释放。
“轰——隆——”
这一次，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咆哮。
整座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内部捏碎，猛地向内塌陷下去！
巨大的蘑菇云混合着亿万吨的泥土和岩石，冲天而起，遮蔽了月光。
日军最后的战略储备，连同那些沾满鲜血的国之瑰宝，以及他们东山再起的迷梦，在这一刻，被彻底埋葬，化为乌有。
战士们看着那毁天灭地般的景象，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只有段鹏，没有一丝笑容。
他迎着爆炸的狂风，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四个字。
“最终方案”。
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没有结束。
真正的决战，恐怕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