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陵下的地下室,光线昏暗,只有仪器上闪烁的红绿光点,像一只只窥探人心的鬼眼。
王根生嘶哑的喊声,掐灭了空气里最后一丝火星。
“队长……这不是炸弹……这是个‘锁’!”
“拆错一根线……整个南京城的炸药……会一起响!”
绝望,比黑暗本身更具侵蚀性,瞬间渗透进每个龙牙队员的骨髓。
魏和尚那双能捏碎敌人喉骨的手,此刻却无力地垂着。他可以面对枪林弹雨,可以和敌人白刃见红,却对眼前这个安静的钢铁怪物束手无策。
段鹏的呼吸也像是被冻住了。
他盯着王根生那张失了血色的脸,知道这个从山林和死人堆里磨砺出的猎人,从不说谎。
“锁?”段鹏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反拆卸的连环锁!”王根生指着装置上一个不起眼的水银平衡器,声音发颤,“任何一根线的电流变化、压力、温度,甚至是我们说话的震动!只要让那滴水银晃一下,备用电路就会接通!到时候……”
到时候,就是地狱。
这是一个完美的死局。
明知是陷阱,却只能旁观。
“他娘的!”魏和尚一拳砸在墙上,砖石迸裂,粉尘簌簌落下。那股子憋屈,比子弹打在身上还难受。
段鹏猛地转身,打开战术平板,将现场画面和王根生的判断,以最快的速度传回指挥部。
“司令,政委,‘玉碎计划’是连环锁,我们动不了。”
指挥部内,总攻前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杀气,被这盆冰水当头浇灭。
李云龙盯着屏幕上那个狰狞的装置,太阳穴的青筋一根根坟起,几乎要撑破皮肤。
现实给了他最狠的一记耳光。
他拿不回南京。
因为日本人已经把这座古都,绑在了炸药桶上,而点火器,就在他们自己手里。
赵刚的脸色白得吓人,他扶着桌沿,才没有倒下。
“通知林先生。”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马上!请求‘灯塔’最高级别支援!”
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通讯瞬间接通,林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情况收到。‘灯塔’正在进行三维建模和逻辑分析……保持现场画面稳定。”
中山陵地下室。
时间在凝固的空气里,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王根生瘫坐在地,他一身的本事,在绝对的科技代差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突然,段鹏的战术平板上,一个精密的立体结构图飞速成型。装置的每一根线路、每一个元件,都被拆解、分析,标注出不同颜色的数据流。
林浩的声音通过平板传来,冷静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
“王根生同志。”
王根生一个激灵,猛地抬头。
“听我指挥。”林浩的声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工具包,编号‘ZG-09-b’,黑色金属盒,打开。”
王根生手忙脚乱地打开盒子,里面不是钳子,而是一排排带着探针和微型机械臂的精密工具。
“高精度电子拆解工具。”林浩解释道,“拿起‘飞秒激光笔’。”
王根生颤抖着手拿起那支笔,笔尖射出的红光落在手背上,毫无温度。
“主控板,编号d-7芯片。用激光笔,同时切断它左侧第三和第五根引脚。操作窗口0.5秒。”
0.5秒?同时切断两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引脚?
王根生的汗珠,砸在地上。
“根子!别怕!信林先生!”段鹏的大手,稳稳按在他的肩膀上。
王根生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屏幕上被无限放大的芯片,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在深山老林里,一箭射穿飞鸟眼睛的画面。
稳住!
他屏住呼吸,手指按下。
“嗤——”
两点微不可见的火花,在芯片上同时亮起,又瞬间熄灭。
装置上,一排红灯,灭了。
“成了!”魏和尚刚要喊,就被林浩的声音打断。
“还没完!这只是切断了主动报警系统。现在,用‘微型机械臂’,绕过压力传感器,拆除水银开关。”
接下来的半小时,是龙牙小队此生最漫长的半小时。
在“灯塔”的远程指挥下,王根生像个被神明附体的外科医生,用那些超越时代的工具,一层层剥开死亡陷阱。
绕过热感应、拆除备用电源、阻断信号发射器……
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终于,当王根生用机械臂,将那根装着水银的玻璃管从底座上完整取下的瞬间。
装置上所有光芒,尽数熄灭。
它成了一堆废铁。
王根生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队长……”他咧开嘴,笑得比哭还难看,“俺……俺把它拆了。”
段鹏对着平板,只说了两个字。
“搞定。”
……
华东野战军指挥部。
当这两个字传来,李云龙猛地从椅子上弹起。
他没笑,也没吼。
他只是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着通讯器下达了那道积压了八年,积压了整个民族血海深仇的命令。
“传我命令!”
“华东野战军,总攻开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化作一声响彻云霄的惊雷!
“告诉弟兄们!”
“三十万英魂,在天上看着咱们!”
“给老子!把南京城,拿——回——来!”
“轰——!!!!!”
命令下达的瞬间,“铁犁”火箭炮阵地,万炮齐发!
无数火龙撕裂夜空,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向日军在南京城外最后的防线。
这一次,不是点名,是覆盖!
大地在哀嚎,钢铁在熔化。日军最后的抵抗,在这场天罚般的饱和攻击面前,连一朵浪花都没能翻起。
“杀——!!!”
炮火延伸的瞬间,数万名华东野战军战士,如决堤的洪流,呐喊着冲向那座饱经磨难的古都。
99A主战坦克组成的钢铁洪流,碾碎了所有路障和工事,冰冷的履带碾过日军的残骸,第一个冲进了南京城!
战斗,变成了一场追亡逐北的单方面屠杀。
残余的日军彻底崩溃,哭喊着四散奔逃,却被紧随其后的步兵一一击毙。
不留俘虏。
这是李云龙的死命令。
在南京城,不留一个活着的日本兵。
战士们冲过熟悉的街道,看着残破的建筑,许多老兵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八年前,他们从这里败退。
八年后,他们用敌人的血,洗刷这片土地的耻辱!
一个小时后。
段鹏率领的龙牙大队,第一个攻抵总统府。
看着那座西式建筑上肮脏的日之丸旗,段鹏的眼睛红了。
“给我扯下来!烧了!”
一面崭新的,鲜艳的红旗,在战士们的簇拥下,被缓缓升起。
当五角星的红旗,在南京总统府的上空,迎着黎明的朝阳,第一次高高飘扬时。
城内城外,所有正在战斗的华东野战军战士,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抬头仰望那面旗帜,许多人,笑着笑着,就哭了。
身后,是燃烧的城市,是敌人的尸骸。
面前,是飘扬的红旗,是光复的故土。
“我们……回家了。”一个年轻的战士跪在地上,双手插进泥土,泣不成声。
消息,如同电波,瞬间传遍中国。
延安。窑洞里的会议被巨大的欢呼声打断,人们涌上街头,热泪盈眶。
重庆。山城官邸里,侍从官递上电报时手都在抖。那位委员长看着电报,许久,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戴维斯上校的指挥部里,所有美军观察员呆若木鸡。
“上帝……他们只用了一晚……就攻下了南京?”
……
总统府内,硝烟未散。
李云龙和赵刚并肩走进来。
李云龙看着那面高高飘扬的红旗,咧开嘴,掏出半根皱巴巴的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老赵,你说,咱们这算不算,给那三十万冤魂,一个交代了?”
赵刚眼眶通红,没有回答。
魏和尚咋咋呼呼地跑来:“司令!政委!快来看!墙后面有个暗门!”
被炸塌一半的办公室里,伪装成书柜的暗门洞开。
门后,是一个狭小的密室。
密室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桌子,桌上,只有一个相框。
段鹏上前拿起,递给赵刚。
赵刚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李云龙凑过去。
照片黑白,已经泛黄。一个穿着笔挺日军佐官制服的男人,面孔是标准的东亚人。
他没笑,嘴角却微微上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嘲弄和冰冷。那双眼睛,正透过相纸,阴森森地盯着每一个看他的人。
“这孙子谁啊?”李云龙皱眉。
赵刚没说话,将相框翻了过来。
背后,用钢笔刻着一行隽秀而又疯狂的小字。
“帝国虽败,圣战未已。”
“我,会成为你们永远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