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梢的活儿，比萧景珩想象中要枯燥，也……刺激得多。
他不敢动用靖王府的人，怕走漏风声，只能靠黄牙李手下那几个地痞。他自己也按捺不住，经常换了普通衣衫，混在人群里，远远跟着那个姓孙的副管事。
这孙管事得了好处，显然有些忘形。连着两天，不是下馆子就是逛暗门子，袖子里确实鼓囊，花钱如流水。
萧景珩一边鄙夷，一边又暗自兴奋。他像只盯着猎物的幼豹，小心翼翼，全身的感官都调动到了极致。
这天傍晚，孙管事又从货栈出来，没去往常的地方，反而七拐八绕，钻进了一条越来越僻静的巷子。
萧景珩心里一紧，直觉不对劲。他示意黄牙李的人别跟太近，自己则屏住呼吸，借着暮色和墙角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尾随。
巷子深处，光线昏暗，只有一户人家门口挂着盏气死风灯，摇摇晃晃。
孙管事在灯下站定，左右张望，神情有些紧张。
萧景珩缩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拐角后面，心跳如擂鼓。他看见孙管事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似乎是个小布包，正要往那户人家的门缝里塞。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旁边一扇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撞开，三四条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出，直扑孙管事！
“啊！”孙管事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布包掉在地上。
那几人目标明确，一人去捡布包，另外两人则狞笑着逼近孙管事，手里寒光一闪，赫然是匕首！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孙管事腿一软，瘫倒在地。
“要你命的人！”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举刀便刺！
萧景珩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没想到会直接撞上灭口！孙管事要是死了，线索就全断了！
几乎是一种本能，他抓起脚边半块砖头，想也没想就朝着那举刀的黑衣人砸了过去！
“砰！”砖头砸偏了，落在黑衣人脚边，溅起几点尘土。
但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成功吸引了所有黑衣人的注意。
“妈的！还有同伙？！”黑衣人头目猛地转头，阴狠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萧景珩藏身的角落。
萧景珩头皮发麻，转身就想跑。
可已经晚了！
两个黑衣人舍弃了吓瘫的孙管事，如同猎豹般朝他扑来！速度极快，显然是练家子！
萧景珩到底有些拳脚底子，侧身险险避开第一下劈砍，但第二人的拳头已经带着风声到了面门！
他下意识闭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装逼装过头了！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一声短促的惨嚎。
萧景珩猛地睁开眼。
只见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前，如同铁塔般挡住了所有危险。
陆沉舟！
他单手攥住了那只袭向萧景珩面门的拳头，五指如铁钳，用力一拧！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那黑衣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整条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
陆沉舟看都没看那惨叫的黑衣人，另一只手握拳，带着一股狠厉的劲风，直接砸向另一个冲过来的黑衣人面门！
砰！
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向后倒去，鼻梁显然塌了，鲜血直流。
电光火火间，两个凶徒已被解决！
萧景珩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陆沉舟宽阔坚实的后背，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陆沉舟这莽夫……如此顺眼！如此可靠！
剩下的黑衣人头目见势不妙，也顾不上捡布包和杀孙管事了，低吼一声：“撤！”
几人扶起受伤的同伴，迅速消失在巷子深处的黑暗里，来去如风。
危机解除。
巷子里只剩下吓尿了裤子、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孙管事，以及惊魂未定的萧景珩，还有……收拳而立，转过身来的陆沉舟。
陆沉舟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未散的戾气，他上下扫了萧景珩一眼，语气很冲：“你他妈找死啊？！一个人就敢跟到这种地方？！”
他刚才远远看到萧景珩鬼鬼祟祟钻进这巷子就觉得不对，跟过来一看，正好撞上这惊险一幕，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要是晚来一步……
萧景珩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但罕见的没有回嘴。他摸了摸鼻子，有点后怕，又有点不服气：“我……我这不是没事吗……”
“等有事就晚了！”陆沉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手上，语气到底缓了些，“……下次叫上我。”
萧景珩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陆沉舟。
巷口微弱的光线勾勒出陆沉舟硬朗的侧脸，他脸上还带着打斗后的狠劲，但那双总是显得不耐烦的眼睛里，此刻却映着一点点……类似于“后怕”的情绪。
萧景珩心里那点不服气，忽然就散了。
他低下头，小声嘟囔：“……知道了。”
陆沉舟不再理他，走到吓傻的孙管事面前，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溜起来，又捡起地上那个小布包。
布包入手颇沉，里面似乎是个硬物。
他捏了捏布包，又看了一眼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脸色凝重。
这些人，下手狠辣，训练有素，绝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
他看向萧景珩，晃了晃手里的布包，语气沉了下来：
“看来，我们真的摸到老虎屁股了。”
萧景珩看着那个布包，又看看幽深的巷子，用力咽了口唾沫。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们正在触碰的，是何等危险的旋涡。
但奇怪的是，看着身旁陆沉舟如山岳般的身影，他心里的那点恐惧，竟慢慢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压了过去——
一种，并肩作战的踏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