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炮放下茶杯,一把抄起电话。
“喂,我是李大炮。”
电话里传来娄小娥气愤的声音,“李处长,医院这边出岔子了。”
“怎么?有人找麻烦?”
“事情是这样…”
医闹这玩意儿,啥年头都有。
人心隔肚皮,好些人就是把大夫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年月,不能说没那缺德的郎中,可绝大多数大夫还是实心眼看病的。
就有些黑了心肝的,为了讹俩钱,连自家刚咽气的亲人都能拿出来作妖。
这么搞,不光让行医的寒心,往后谁还敢痛快救人?
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老百姓。
肖书记三人瞅着李大炮脸色越来越沉,心也跟着提起来。
没辙,不敢惹,惹不起,话说多了还容易挨揍。
“我马上到。”李大炮丢下话,一把撂下电话。
他站起身,边走边说:“老毛子这事你们不用管了,交给我。
晚上准备伏特加,就说我在小食堂请他们喝酒。”
“李处长,您这是…”李怀德好心问道。
“有人在医院找茬,你们要是没事,就过去凑凑热闹。”
“胡闹嘛这不是。”肖书记声音不忿。
“走走走,一起一起,去看看谁这么大胆。”杨厂长端着茶杯站起身。
李大炮没再搭理他们,出了门,跨上二八大杠就蹬了出去。
李怀德刚放下茶杯,就见肖书记俩人端着茶杯往外走。
这动作,把他看得有点儿懵。
“真会玩。”他老脸一红,自己来了个有样学样。
轧钢厂医院。
候诊大厅里人头攒动,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瞄向中间那块空地。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打补丁粗布衫的老太太,正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
轧钢厂医院不干人事,草菅人命啊。
我家老头子才56,就被他们给活生生治死啦。
呜呜呜…没天理啊。”
娄小娥一身护士打扮,气得脸通红训斥道:“老太太,做人得讲良心,没您这么办事的。
你家老头昨儿个来看病,华大夫连药都没开,扎了两针就给治好了。
今儿你抬个死人赖我们?像话吗?”
“放你娘…。”
“啪…”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还没骂完,就被金宝扇了个结结实实的大比兜。
“再骂句试试?”
大汉捂着脸,眼神怨毒地剜着他。
“打人啦,打人啦,保卫科打人啦。”老妇边嚷嚷边朝金宝扑上来,“敢打老娘儿子,我挠死你。”手指甲又黑又长。
“啪…”又一个大比兜扇过去。
“哎呦喂…”惨叫声响起。
“倚老卖老”这一套,对保卫处半点儿用都没有。
金宝瞪着眼,语气冰冷,“整个鼓楼街道,就没人敢在轧钢厂撒野,你个老棺材瓤子算哪根葱?”
围观的人抻着脖子,大声叫好,整个大厅顿时乱哄哄的。
好名声,都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来这看病的患者,很多都是感冒、发炎的小病症。
在中医眼里,它们根本就不用打针吃药。
就比如脱臼,中医两三秒的事。
西医呢,又是拍片,吃药,甚至动手术,浪费功夫还花钱多。
红星轧钢厂对待这样的患者,连挂号费都不收,让周围街道的老百姓一个个感恩戴德。
今天冷不丁碰到这种医闹现象,很多人都琢磨,这肯定是外地来的。
因为鼓楼街道这一片的人都知道,轧钢厂干不出这种缺德事。
这农村打扮的娘俩看惹了众怒,也没人帮腔。
刚想再接着闹,一道冰凉刺骨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给死者验尸,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是轧钢厂的原因,我们全赔。
但如果是别的原因…”
声音顿了顿,让人听了瘆得慌,“那你们娘俩想好死法了吗?”
围观的人群看到这位爷,赶忙让开一条道。
大气不敢出,满眼敬畏的看向他。
金宝看到李大炮,立刻上前敬礼,“处长。”
李大炮摆摆手,没发现华小陀,“华子呢?”
娄小娥跑过来,脸色还有点儿难看,“李处长,华大夫在楼上给一位戴眼镜患者扎针。
我怕打扰到他,就没通知。”
“戴黑框眼镜的?”
“嗯?你怎么知道。”傻蛾子有点懵。
李大炮没有再理会她,目光转向地上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他走上前一把掀开,死者是一位看起来六七十的老头。
颧骨高突,满脸皱纹,紧闭着眼。
他仔细瞅了两眼,发现老人的脸面有些发紫。“这人到底咋回事儿?”
娄小娥立马从护士口袋里取出一个病历本,然后当着他的面打开。
“李处长,这位大爷就是有点儿小毛病,华大夫已经给扎好了。”她板起脸,指向其中一页,
“然后人是昨儿个下午5点多离开医院,今儿就蹬了腿。”
“你胡说,”老太太两眼喷火,鼻孔张得老大,“分明就是被你们害死的,还在这狡辩。”
“你们这些人狼狈为奸,蛇鼠一窝,我要去告你们。”麻衫大汉捂着腮帮,唾沫星子到处飞。
“金科长,让这两条狗消停点。”李大炮连眼皮都懒得抬。
“卸了他们关节。”金宝朝身后偏了偏头。
几个保卫员不发一言,走了上去。
老太太脸色“唰”地一变,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麻衫大汉见势不妙,拔起腿就要跑。
“我…我要去告你们,闪开…闪开。”他无能咆哮。
围观的人一脸唾弃,把路挡的死死的,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现在知道怕了?姥姥!”
“我呸,瞅这家伙就不是啥好人,”
“闹了事就想跑,门儿都没有…”
自作孽,不可活。
“咔吧…咔吧…”
“啊…我糙啊…唔唔…”
“嗷…糙恁…嗯嗯…”
关节被卸掉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俩闹事的浑身冒冷汗,瘫在地上,疼得喊都喊不出来。
围观的人没一个害怕,反倒都觉得解气。
李大炮却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又蹲下身,仔细瞅着死者的面部。
“真踏娘的怪,问题到底出在哪?”他脸色阴沉的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