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看着林秋脸上那难以置信的震惊,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复杂难明的笑意。那笑意中带着悲悯,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淡然,也带着深埋于底的、无法言说的痛楚。
“很惊讶吗?”她主动开口,声音空灵,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并非纯粹的命途之力……而是源自地球本身的力量体系。其名为——‘兽’的力量。”
她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仿佛在托举着某种无形的沉重概念。
“所谓‘人类恶’,其本质便是‘人类爱’本身。”她的目光穿透林秋,望向更遥远的虚无,“所能毁灭人类的,正是那份想要守护人类的强烈愿望。”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林秋身上,那眼神变得无比专注,也无比偏执。
“当然……我没有那么博大的‘爱’。我的‘恶’,我的‘兽’性,仅仅针对你一人而已,林秋。”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致命的枷锁,“这份想要为你扫平一切障碍、为你缔造一个没有痛苦未来的‘爱’,便是我的原罪,是我力量的源泉。”
“所以,”她宣告着残酷的规则,“在这场战斗里,任何人都可能战胜我,唯独你——唯独你不行。你的挣扎,你的反抗,甚至你对我造成的伤害……都只会让这份因你而生的‘爱’与‘恶’愈发炽烈,让我变得更加强大。”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素心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笃定,“更何况……我已经取得了所有获胜的条件。”
她张开的手心,无数闪烁着的数据流如同受到召唤般汇聚而来,迅速勾勒、构建出一个微缩的、栩栩如生的虚拟林秋模型。那模型精细无比,甚至连林秋灵基深处、曾经被世界规则限制、无法动用的某些宝具,都被清晰地模拟呈现出来!
与此同时,周围苍城废墟的火焰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指令的召唤,开始疯狂地躁动、升腾!不再是无序的燃烧,而是如同朝圣般向着素心汇聚,在她身后编织、演化成某种毁天灭地的雏形!
素心的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疯狂的、却又带着泪意的笑容,她看着林秋,眼中充满了某种病态的怜爱与毁灭欲。
“看啊……这是你的传说,是你最辉煌的终末,是你身为‘英雄’的证明……可悲的是,身为英灵的你,却从未被允许再次使用这一招吧?”
她缓缓抬起双手,那汇聚了无数火焰与数据的恐怖能量在她手中成型,散发出足以让整个特异点都战栗的毁灭气息!
“但我不一样……作为‘兽’,我可以轻易地模拟它,重现它,甚至……用它来为你送行。”
“现在,结束了。”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残酷,“伴随着你那悲惨的过去,在这旧世界的残骸中死去吧……”
“我的星星。”
她吟唱出了宝具的真名,那并非英灵的宝具,而是属于“兽”的、扭曲的爱的结晶——
“拟似宝具展开——【纪一场壮丽的牺牲!纪一位英雄的陨落!】”
轰隆隆隆——!!!
无尽的火焰裹挟着数据洪流,化作了毁灭的狂潮,瞬间吞没了整个空间!
脚下的苍城废墟、头顶的天空,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崩解、破碎,向着无底的黑暗深渊疯狂坠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场“壮丽的牺牲”陪葬!
面对这铺天盖地、源自自身传说却又被扭曲强化的毁灭性能量,林秋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哀伤。那哀伤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对面那个被执念和扭曲的爱吞噬的素心。
他没有试图用剑去格挡,那注定是徒劳的。
他反而收起了赤霄剑,手腕一翻,一把造型极具科技感的长弓出现在他手中——这也是当年素心送给他的礼物之一,来自她那颗母星的古老遗物。
他平静地弯弓搭箭,巡猎的命途之力注入其中,凝聚出一支璀璨无比的光矢。箭尖并非指向那毁灭性能量的核心,而是精准地锁定了能量风暴中心——素心本人。
咻——!
光矢离弦,如同穿透黑暗的流星,竟奇迹般地撕裂了狂暴的能量乱流,精准地、无声无息地贯穿了素心的胸膛!
然而,正如素心所说——
翠绿色的丰饶光芒瞬间闪耀,那足以致命的伤口在“兽”与“丰饶”的双重力量下,几乎是瞬间便愈合如初,仿佛从未被击中过。
“没用的。”素心的声音从风暴中心传来,带着绝对的自信与一丝怜悯,“就好像只要人类还存在,‘人类恶’便永远不会消失一样……只要我还‘爱’着你,你便永远无法真正杀死我。而你对我造成的任何伤害,都只会在丰饶的力量下迅速愈合,毫无意义。”
林秋看着她,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甚至带着几分释然的笑容。
“我明白。”他轻声道,松开了手中的长弓,任其化为光点消散,“这一箭,本就不是为了杀敌。”
他顿了顿,抬头望向那片因能量爆发而被强行撕裂、显现出的特异点之外的“天空”。
“只是为了……做一个‘标记’。”
素心闻言,脸上的自信瞬间凝固!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惊骇地抬头,顺着林秋的目光望去——
只见在那片虚无的黑暗之外,一道无比璀璨、无比恢弘、携带着亘古不变的巡猎意志与绝对毁灭气息的光矢,正撕裂万千世界的阻隔,朝着她——朝着那个被标记的“坐标”,以一种超越时间与空间的速度,轰然降临!
那是——帝弓司命的光矢!是巡猎命途的终极体现!
“不——!”素心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她试图调动力量抵抗或逃离,但那光矢的威压已经彻底锁定了她,那是源自命途本源的克制与审判!
就在这终极审判降临的前一刻。
林秋动了。他无视周围崩溃的空间和狂暴的能量,一步步,坚定地走向了因恐惧和震惊而僵直的素心。
他伸出双臂,轻轻地、却无比用力地,将浑身颤抖的素心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隔绝了周围的毁灭景象,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素心,”林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柔得令人心碎,“我从来都不认为,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全知全能的神,更不需要谁为了谁,独自背负起所有绝望的未来。”
他感受着怀中躯体的颤抖,将她抱得更紧。
“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离开了。”
“我会陪着你,一起死去。”
他顿了顿,用尽生命中最后的温柔,轻声说道:
“还有……我爱你,素心。”
说罢,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上了素心的嘴唇。
素心猛地睁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那冰冷的、属于“兽”的意志,那扭曲的、充满占有欲的爱,在那份无比熟悉、无比真挚、跨越了生死与时空的温柔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瓦解。
一股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抗拒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充斥了她的整个灵魂。
两行眼泪,无法抑制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反而,伸出手,紧紧地回抱住了林秋。
仿佛要将彼此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帝弓的光矢,终于落下。
无比强烈的白光吞噬了一切,吞噬了崩溃的苍城,吞噬了无尽的黑暗,也吞噬了那对在毁灭尽头紧紧相拥、热烈亲吻的恋人。
他们的身影在那净化一切、终结一切的白光中,渐渐变得透明,最终……一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