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城仙舟,一所普通的蒙学堂内。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来,本该是充满稚嫩读书声的地方,此刻却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嫌恶和窃窃私语。
几个衣着光鲜的仙舟孩童围在一起,目光如同针尖般刺向角落里一个蜷缩着的狐人小孩。
“听说了吗?就是他父母害死了巡天将军大人!”一个领头模样的男孩刻意压低却又足够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我知道!”另一个孩子立刻接话,声音带着夸张的惊恐,“我听我爹说了,他爹娘是给将军大人传递情报的斥候!结果呢?他们和绝灭大君是一伙的!传递了假情报!这才把将军大人引进了埋伏圈!”
“这样吗?那他还好意思待在我们这里?真是该死呀!”一个女孩厌恶地皱起鼻子。
“我听说有些狐人就是步离人混进来的后裔!要我看,他爹娘八成就是那种杂种!”又一个男孩恶意地揣测着。
“对啊对啊!”附和声四起,“咱们纯正的仙舟子民,怎么可能坑害将军大人?!”
突然,一个坐在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似乎被这些可怕的言论吓到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指着风止的方向:“妈妈!呜呜……我不要和步离人做同学!他会害死我们的!呜呜……”
这哭声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一直低着头的风止猛地站了起来!他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委屈!他几步冲到那个哭泣的小女孩面前,小小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地低吼道:
“我!不!是!步!离!人——!!!”
那小女孩被他狰狞的表情和压抑的怒吼吓得哭声瞬间拔高,变成了刺耳的尖叫!
“你个叛徒想干什么?!”领头的男孩立刻挺身而出,挡在哭泣的小女孩面前,眼神凶狠地瞪着风止。其他孩子也瞬间围了上来,将风止团团围在中间,眼神充满了敌意和排斥。
风止环视着这些曾经或许一起玩耍过的“同学”,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恐惧。
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祈求:“你们……你们怎么对我都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不许说我是步离人!不许!”
“呸!”领头的男孩啐了一口,脸上满是鄙夷,“你个叛徒崽子记住了!哪怕被叫做步离人,也是你活该!是你那对叛徒爹娘欠下的血债!”
话音未落,领头的男孩猛地一拳狠狠砸在风止的脸上!
“砰!”
风止小小的身体被打得一个踉跄,眼前金星直冒,嘴角瞬间渗出血丝。
“打他!”
“为将军大人报仇!”
“叛徒!”
周围的孩子们如同得到了信号,一拥而上!拳头、脚丫如同雨点般落在风止瘦小的身体上!他试图蜷缩起来护住头脸,但无数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他打倒在地。他只能紧紧咬着牙,承受着这无端的暴力,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下。
“都干什么呢!”
一声严厉的呵斥响起。一个身着文士长衫、面容古板的学堂先生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他看着地上被围殴、狼狈不堪的狐人小孩,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但他还是提高了声音制止道:“住手!都给我住手!今天是新将军继位的大日子!你们还想不想去观礼了?!想去的话就立刻给我排好队,跟我走!再闹事就都别去了!”
听到能去看新将军继位,孩子们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手,对着地上的风止又啐了几口唾沫,才兴奋地跑去排队。
风止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浑身疼痛,衣服被撕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淌着血。他默默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低着头,小小的狐耳无力地耷拉着,承受着周围孩子们投来的鄙夷目光和窃笑。
一个系统时后。
将军府前宽阔的广场上,人山人海,旌旗招展。肃穆的鼓乐声中,无数仙舟子民翘首以盼。
高台之上,一身戎装的林秋,面容尚带着几分青涩,眼神却已锐利如鹰。他从德高望重的长老手中,郑重地接过了那枚象征着无上权柄与责任的巡天将军令牌!
他高举令牌,清朗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角落:
“吾,林秋!今日继任巡天将军之位!必当延续先将军之遗志,承袭巡猎之伟力!”
他目光如炬,扫视全场,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刻骨的仇恨与决绝:
“吾在此立誓!穷尽碧落,踏遍黄泉!必以手中之刃,讨伐致使先将军陨落之元凶——绝灭大君,侵蚀!”
“此仇——不共戴天!此恨——血债血偿!!”
“好!!”
“壮哉!新将军!!”
“这才是我们巡猎的将军!就该有这样的气魄!”
“让那帮毁灭的疯子看看!我们仙舟的意志!”
“复仇!为将军报仇!”
林秋的话瞬间点燃了全场!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热血沸腾,群情激昂!
“仙舟禤翔,云骑常胜!负勇怀义,荡涤妖寇——!!!”
“仙舟禤翔,云骑常胜!负勇怀义,荡涤妖寇——!!!”
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直冲云霄!整个广场都沉浸在复仇的狂热与对新将军的无限期待之中!
林秋看着下方沸腾的人群,感受着那汹涌澎湃的支持与信念,年轻的脸上露出了满意而坚定的神情。
就在这时!
在狂热的人群前排,那几个之前在学堂带头殴打风止的孩子,不知何时竟然架着那个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狐人小孩——风止,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直挤到了高台之下最显眼的位置!
领头的那个男孩在周围狂热的口号声间隙,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高台上的林秋高声喊道:
“将军大人——!!!”
他的声音在稍稍平息的狂热中显得格外突兀,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男孩指着被他们架着、如同破布娃娃般、眼神空洞麻木的风止,脸上带着一种邀功般的狂热和残忍,大声说道:
“将军大人!我们抓到了一个叛徒的后代!就是他父母勾结绝灭大君害死了前任将军!”
“我们建议——用这个叛徒的血和命来祭旗!以慰前任将军在天之灵!也为您的复仇大业讨个好彩头——!!!”
刹那间,无数道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了被架着的、小小的风止!厌恶、仇恨、杀意……如同实质的冰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最后一丝微光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绝望。他甚至放弃了挣扎,仿佛认命般,等待着那最终审判的降临。
高台之上,林秋的目光,也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那个狼狈不堪的狐人小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