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我们
山西军事基地外围的树林里，陆远志单膝跪地，闭目倾听。七小时前完成的深度融合让他的感官敏锐到不可思议——他能听到三百米外基地围墙内士兵的呼吸声，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火药味，甚至能到电磁脉冲在铁丝网上流动的轨迹。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些画面——不是通过眼睛看到的，而是直接浮现在脑海中的未来片段：7秒后，东侧哨塔的守卫会转身点烟；11秒后，巡逻队会经过b区仓库；23秒后，监控摄像头会有一个3秒的盲区...
接收到了吗？耳机里传来林小芳的声音，但陆远志知道她根本不需要通讯设备。血色纹路在他颈侧微微发热，她的思维直接与他共鸣。
「清晰如镜。」他在心中回应，同时做了个手势。身后待命的老赵和猴子立即进入警戒状态，尽管他们完全不知道这对靠什么沟通。
b计划。陆远志低声说，七分钟突入，七分钟撤离。
老赵点头，脸上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自从深度融合后，陆远志和林小芳之间的互动越来越...非人类。有时一个眼神就能传递整段对话，有时又像现在这样，明明没开口却显然在交流什么。
行动开始得异常顺利。陆远志精准预判了每个哨兵的动向，像幽灵般穿过防线。当他在心中倒数到时，基地的通讯系统果然如预见的那样瘫痪了——林小芳远程操控纳米机器人干扰了主控电脑。
左边第三个门。陆远志轻声指引，七名敌人，三把qbZ-95，两把92式，两把非制式冲锋枪。
猴子瞪大眼睛：头儿，你怎么...
别问。老赵打断他，跟上就是。
破门而入的瞬间，时间对陆远志而言仿佛慢放了。他能看到子弹离开枪管的轨迹，能感知到敌人肌肉收缩的预兆。七名敌人，七发子弹，全部命中非致命部位使其丧失战斗力——整个过程只用了一点七秒。
控制室在前方七十米。陆远志说，同时感应到林小芳通过纳米网络传来的基地结构图，老赵左路，猴子右路，我中路。
分头行动时，陆远志感到一丝异样——不是来自外部威胁，而是内在的变化。他的思考模式变得异常高效，情感部分却像隔了一层毛玻璃。击倒第五个敌人时，他甚至冷静地计算了对方倒地的最佳角度以减少骨折几率。
这不是人类的本能。这是...别的什么。
控制室的门被爆破索炸开。里面只有一个人——组织在华北地区的头目，前特种部队教官陈锐。他坐在控制台前，手里把玩着一枚老式手榴弹。
陆远志。陈锐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犬齿的牙，或者说...现在该叫你？
陆远志的枪纹丝不动地瞄准对方眉心：关闭卫星干扰程序。
晚了。陈锐松开手，手榴弹在地上滚动，知道吗？七年前西伯利亚任务，我和你父亲一起受训。他总说你有潜力，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半人半机器的怪物。
手榴弹的安全栓还在，但陆远志的预知能力已经看到七秒后的场景——陈锐会按下桌底的按钮，触发基地自毁程序。
三发点射。一发打穿陈锐的右手，一发击碎控制台主板，第三发精准命中桌下的引爆装置。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排练过千百遍。
你不是第一个叫我怪物的人。陆远志上前一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陈锐捂着手惨叫，却仍在狞笑：你以为赢了？我们早采集到你和那女人的dNA了！双螺旋技术很快就会...
陆远志没让他说完。一个手刀精准命中颈部神经丛，陈锐像断线木偶般瘫倒。
返程的直升机上，老赵终于忍不住了：头儿，你到底怎么知道控制台下面有引爆装置的？
计算。陆远志不自觉地用了林小芳常用的术语，概率分析。
老赵和猴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不是他们认识的陆队长。那个会在任务结束后开玩笑，会关心每个队员状态的陆远志，现在说话像个...算法。
回到基地已是深夜。汇报结束后，陆远志独自走向训练场。他需要出汗，需要疼痛，需要证明自己还是人类。
沙袋在重击下剧烈摇晃。没有手套，指关节很快破皮出血，但陆远志感觉不到痛——或者说，痛感被某种内置的神经调节机制自动弱化了。这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沙袋做错了什么？林小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远志转身，看到她倚在门框上，月光给血色纹路镀上一层银蓝。深度融合后，她也变了——动作更加精准，表情更加克制，连微笑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的最佳弧度。
我们需要谈谈。她说。
我们。陆远志重复这个词，突然一拳砸在沙袋上，你听到了吗？我刚才说！不是！
林小芳走近，手指轻触他流血的手背。血色纹路延伸出来，与残留的金色纹路交织，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在害怕。她陈述事实，而非提问，害怕失去自我。
陆远志抽回手：不该害怕吗？今天在任务中，我计算敌人的受伤角度像计算机一样精确。这不是军人，这是...
效率。林小芳接话，但效率不好吗？我们救了更多人，减少了不必要的伤亡。
代价是什么？陆远志指向自己的太阳穴，我感觉...分裂。一部分还是我，一部分是你，还有一部分是...别的什么东西。
林小芳沉默了片刻。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里终于出现一丝熟悉的、属于林小芳的柔软：记得我们在青河镇第一次见面吗？洪水冲垮了小学，你背着两个孩子，我给他们包扎。那时候我们就已经是了，只是现在更...彻底。
陆远志摇头：不一样。那时是默契，现在是...他找不到合适的词。
共生。林小芳提供了术语，随即又补充，但也仍然是爱。纳米机器人能融合我们的能力，但改变不了本质。
她拿起旁边的手枪，卸下弹匣，又装回去，上膛，递给陆远志：第七号靶道。像以前那样比一场？
这是他们初识时的习惯——用射击比赛解决分歧。陆远志接过枪，感受到某种久违的熟悉感。瞄准时，他刻意关闭了纳米机器人提供的弹道计算，只依赖多年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
七发子弹，全部命中十环。
林小芳微笑，这次是真的微笑，眼角泛起细纹，你还是你。
陆远志长舒一口气。也许她说得对。也许融合改变的是能力，而非本质。但当他看向镜子时，瞳孔周围那圈不自然的金色光晕，依然提醒着他：再也回不去了。
周教授的实验室灯火通明。陆远志和林小芳站在脑部扫描仪前，看着屏幕上几乎同步跳动的两条脑电波。
77%的相似度。周教授推了推眼镜，理论上讲，你们现在共享部分神经系统。更惊人的是这个——他调出另一组数据，陆远志的预知能力其实不是预见未来，而是量子层面的概率计算。
林小芳点头：解释得通。纳米机器人能感知微观粒子的运动，从而推演宏观事件。
陆远志皱眉：说人话。
你能在短时间内计算所有可能性，并找出最可能发生的那个。林小芳换了个说法，就像同时掷七百个骰子，提前知道每个骰子的点数。
周教授补充：而林小芳能直接控制纳米机器人形成网络，理论上可以影响任何联网设备。你们俩的能力互补，就像...
双螺旋。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然后因为这个同步性而同时皱眉。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猴子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头儿！审讯陈锐有突破了！他说在收集你们的脱落细胞！
监控画面显示，陈锐在拘留室里疯狂大笑：双螺旋技术属于全人类！不是你们两个怪物的专利！等着看吧，当仲裁者拿到足够样本...
仲裁者？陆远志猛地站起，杨锐还活着？
不...不是杨锐...猴子调出另一段录像，是这个人。
画面中，一个穿黑衣的男子正在检查山西基地的战斗痕迹。他弯腰捡起什么——可能是陆远志留下的血迹样本。当他转身时，袖口滑落，露出右臂上一个陈年伤疤。
陆远志的血液瞬间凝固。那个位置，那个形状...七年前西伯利亚任务中，父亲唯一打偏的那枪，就是在这个位置击中了目标。
找到他。陆远志的声音冷如钢铁，灰烬复制双螺旋技术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