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锈蚀的酸涩气息混杂着沙尘的粗粝感,裹挟着尚未散尽的腥甜血气,构成了迁徙路途上不变的背景味觉。叶尘立于临时营地的断壁残垣之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混凝土表面划过,留下一条泛着微不可查星辉的痕迹。体内,那方暗金道台缓缓旋转,新近领悟的星辰道韵如涓涓细流,滋养着曾经崩裂的道基,修复的过程缓慢而坚定,却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抽取感——仿佛每一分星辰之力的汇聚,都在同时啃噬着他自身的某种本源。
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灼痛感,如附骨之疽,伴随着道韵的流转而脉动。这是强行接引星辰之力,抗衡此界被污染法则必须付出的代价。魔枢“岳”陷入沉寂,那份危险的平衡暂时由他自己掌控,玄玑道骨深处偶尔传来的、属于“血魔老祖”的污秽低语,提醒着他脚下道路的岌岌可危。
“我们被盯上了。”白月魁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清冷如月,却带着一丝引星诀初成后特有的锐利。她无需借助望远镜,那双经过灵力初步淬炼的眼眸,已能捕捉到极远处天际线上几个不自然的反光点——那是灯塔的侦察型重立体外壳在残阳下闪烁的冷光。
叶尘微微颔首,并未感到意外。查尔斯不会放过他们,尤其是在他展示了“星辰道韵”这种超越灯塔理解的力量之后。那种窥视感,带着科研般的狂热与宗教审判式的冰冷,如同无形的蛛网,从高空笼罩下来。
“让所有人加快速度,进入前方峡谷地带。”叶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下方每一个正在休整、脸上仍带着惊魂未定与一丝新希望(源于他之前布下的星网阻滞兽潮)的幸存者耳中,“胥童,带人布置‘扰灵尘’,覆盖我们途径的路径。夏豆,注意地脉波动,玛娜生态的重组不会停止,它们对纯净灵力的反应会更剧烈。”
两名原地面小队成员如今对叶尘的指令毫无迟疑,立刻行动起来。尤其是胥童,手中珍重地捧着一包叶尘以噬极兽骨粉混合微量自身灵力炼制而成的灰色粉末,这玩意儿无法杀伤噬极兽,却能极大干扰它们对生命源质(灵气)的感知。
就在队伍刚刚动身,前锋即将踏入峡谷入口时,异变陡生。
“嗡——!”
一种高频的、穿透力极强的震鸣声毫无征兆地撕裂空气。并非来自地面,而是源自头顶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刺耳,不似生物发出,更像是某种巨大金属构件在超负荷运转时发出的哀鸣,又夹杂着能量过载的尖锐嘶响。
几乎所有幸存者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脸上血色尽褪。这声音直接作用于神经,引发强烈的眩晕和恶心。
“重力异常!小心!”白月魁厉声喝道,同时周身泛起微弱的星辉,强行稳住身形。
叶尘瞳孔骤缩。他感知到的更清晰——并非单纯的重力变化,而是一种针对性的“空间锚定”效应!无形的力场如同无数冰冷的枷锁,从空中垂落,精准地笼罩了整个队伍所在区域,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每一步迈出都如同在凝固的胶体中挣扎。这是他苏醒以来,首次感受到此界科技造物能对空间产生如此直接的干涉!
“是灯塔的‘捕猎者’阵列!”一名曾效力于城防军的尘民失声惊呼,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他们…他们动用了禁锢力场!”
话音未落,峡谷两侧高地上,岩石如同活物般翻卷开来,露出下方隐藏的金属发射井。数台造型狰狞、体型远超普通重立体的机甲缓缓升起,它们的装甲上镌刻着扭曲的、散发着不祥暗红色光芒的纹路——那是被查尔斯势力扭曲、模仿的“魔纹”,散发着与“临渊者”同源但更显粗糙暴戾的气息。
为首的机甲尤为庞大,胸腔部位镶嵌着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水晶状物体,内部仿佛有粘稠的猩红液体在翻滚。刚才那扰人心智的震鸣和空间锚定力场,正是以它为核心发出。
“叶尘将军,”一个经过扩音设备处理,带着电子杂音却难掩其中狂热与傲慢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源自那台为首的机甲,“光影之主期待您的‘奉献’。您的力量,将是开启新纪元的关键钥匙。”
是查尔斯直属的“光影教士”,而且显然是经过特殊改造、能够一定程度上运用那种被污染能量(伪灵气)的精英。
叶尘眼神冰冷。他体内的暗金道台因外界的空间禁锢和伪灵气刺激而加速旋转,星辰道韵自发在体表流转,抵抗着那股粘滞感。灵魂层面的灼痛感加剧,如同有细小的星辰在体内崩灭,释放出毁灭性的力量,同时又被道台强行约束。
他抬起手,指尖一点璀璨的星芒亮起,并不耀眼,却带着某种亘古不变的秩序之力。周围的“空间锚定”力场在这点星芒出现的瞬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更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数据流混乱的警报声从那些机甲内部传来。
“凭这些…窃取的纹路和粗劣的能量核心?”叶尘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噪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也通过对方的通讯设备传了回去,“也想禁锢星辰?”
他指尖的星芒骤然扩散,并非攻击,而是化作无数道细微的、如同星河沙砾的光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围被力场扭曲的空间结构之中。
下一刻,令人牙酸的“咔嚓”声连绵响起。并非实物破碎,而是那无形的禁锢力场本身,仿佛被注入了无法承受的“秩序”,从内部开始瓦解、崩裂!粘稠的空气瞬间恢复正常,几个来不及调整的重立体驾驶员甚至因为力场的突然消失而踉跄前冲。
“回收伏笔:暗金道台的‘歧路特性’——”叶尘心中默念。这强行以星辰道韵崩解科技力场的方式,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对道基负担极重,暗金道台旋转的速度甚至带起了残影,那份灵魂灼痛几乎化为实质的针刺感。魔枢“岳”虽在沉睡,但其赋予的、行走于歧路上的“吞噬”与“扭曲”特性,正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运用力量的方式。
“攻击!捕捉目标!死活不论!”为首的机甲驾驶员显然没料到力场会被如此轻易破除,惊怒交地下令。
密集的灵能弹幕(以生命源质粗劣转化的能量攻击)如同猩红的雨点,从两侧高地倾泻而下。
白月魁身影如电,长刀出鞘,引星诀催动的刀芒如冷月清辉,精准地拦截下射向人群最密集区域的弹幕,每一次碰撞都炸开一团混乱的能量涟漪,震得她虎口发麻,却也让她眼中战意更盛——叶尘传授的功法,确实在让她变得更强。
叶尘没有去看那些弹幕。他的目光锁定了那台为首的巨大机甲,以及其胸口那块翻涌着猩红液体的核心。
“找到了,”他低语,如同宣判,“第一个祭品。”
他需要能量,大量的、精纯的能量,来稳固因强行施展星辰道韵而再次出现细微裂纹的道基,同时……或许能借此唤醒魔枢“岳”,以应对接下来必然更为残酷的围剿,以及那深藏于玛娜生态之下,属于“血魔老祖”的真正威胁。
身影晃动,他如同融入了一道星光,在原地留下一个缓缓消散的虚影,真身已迎着弹幕,直扑那台首领机甲。指尖,更为凝聚的星辉开始勾勒一个古老而危险的符印——那并非纯粹的星辰道法,其边缘,缠绕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暗金道台的漆黑纹路。
峡谷内,杀戮与狩猎,正式开场。而高天之上,灯塔的阴影,正缓缓将最后的夕阳余晖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