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外界蚀魂那令人心神不宁的尖啸隔绝,只余下沉闷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门内的空间远比白月魁预想的更加广阔,也更加…诡异。
这里不像研究所,更像是一座被埋葬的祭坛,或者…陵墓。
巨大的穹顶高耸,镶嵌着早已黯淡的、模拟周天星辰的奇异晶石,投下冰冷微弱的光。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万年尘埃的气息和那股浓郁的、精纯却冰冷的古老能量,其中混杂的黑丝愈发活跃,如同活物般在空气中游弋,试图钻入人的七窍。
四周并非冰冷的金属墙壁,而是某种暗沉如玉的巨石,上面雕刻着无比繁复的壁画与符文。壁画的内容令人心悸——并非歌颂功德,而是描绘着惨烈无比的战争、诡异的人体改造、以及…对某种不可名状存在的祭祀场景。许多图案被刻意破坏刮花,显得支离破碎。
白月魁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大厅中央的景象牢牢吸引。
那里并非祭坛,而是一座巨大的、由同种暗玉材质构成的复杂装置。它由无数环环相扣的圆环与导管构成,中心是一个足以容纳一人平躺的凹槽。凹槽内壁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如发丝的针状凸起,此刻早已干涸发黑,却依旧散发着令人极不舒服的能量残留。
装置的基座延伸出无数粗大的、早已枯萎断裂的脉络状结构,深深扎入地底,似乎在曾经链接着整个地髓矿脉。
星穹唤灵大阵的…核心节点?或者…别的什么?
更让白月魁瞳孔收缩的是,在装置旁边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东西。
几片破碎的、沾着早已干涸暗沉血迹的衣角——看样式,分明是灯塔上民的制服!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堆扭曲的、似乎被强行从什么上面撕裂下来的金属零件,以及…几块碎裂的、颜色黯淡的…灵髓(生命源质结晶)?
这些碎片,与她刚才在门外捡到的那块印有灯塔徽记的金属碎片,材质如出一辙!
近期!绝对有人先她一步来过这里!而且是灯塔的人!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那些血迹…那些碎裂的灵髓…
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脑海:灵根嫁接?容器?
她猛地想起星骸道种传来的碎片信息——“灵根嫁接失败”、“分魂容器排斥”…
难道…星穹宗曾经进行的所谓“地脉守护计划”,其核心并非单纯利用地髓能量,而是某种…更残酷的、将人体与地髓、甚至与某种东西强行融合的试验?而灯塔,不知如何发现了这里,并且…试图重现这种试验?
所以杰夫才会变成那样?所以查尔斯才会对地髓能量如此疯狂渴望?
她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碎片。指尖触碰到那干涸的血迹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充满痛苦与绝望的残念猛地刺入她的感知!
“…疼…好疼…”
“…灵魂…在被撕开…”
“…长老…为什么…”
“…枷锁…打破不了…”
“…魔种…”
残念断断续续,瞬间消散,却让白月魁遍体生寒。这绝非灯塔那些普通战士能产生的意念残留,这更像是…修仙者濒死前的哀嚎!是星穹宗曾经的试验者?还是…近期被灯塔用来做试验的、某个意外拥有微弱灵根潜质的人?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中央那冰冷的装置上。那凹槽的大小,那针状的结构…分明是为人体设计的!
就在她心神激荡之际,手中一直保持温热共鸣的星骸道种,光芒忽然变得急促起来,指向大厅的一个角落。
她警惕地握紧唐刀,循着指引望去。
在那个昏暗的角落,墙壁上有一片巨大的、被更加暴力破坏的壁画残留。尽管残缺不全,但依稀能辨认出,画的中心是一个仙风道骨、身穿星穹宗长老服饰的老者,他手中托着一枚光芒万丈的、类似道种的东西。
然而,围绕着他的,并非弟子门人,而是一群被锁链束缚、表情痛苦扭曲、身体发生着可怕异变的人!他们的丹田位置,都被植入了一种暗红色的、如同跳动心脏般的诡异晶体!
壁画的一角,刻着几个古老的篆文,虽然大部分被毁,但残留的笔画依稀可辨:
“…灵根…普…及…计划…”
“…血髓…嫁接…”
“…终…枷锁…”
星骸道种的意念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加清晰,却带着深深的悲怆与警示:
“灵根非恩赐,乃窃取之源。”
“血髓为引,魔种深种。”
“地髓非钥,实为牢笼之锁。”
“众生为祭,所求…非仙…”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白月魁瞬间明白了许多!
星穹宗所谓的地脉守护、灵根普及,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他们并非在守护,而是在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试图通过嫁接所谓“灵根”(很可能是以血魔之力为基础)来批量制造可控修士的试验!地髓能量并非希望的源泉,而是维持这个试验、禁锢试验品的“枷锁”!
那些试验品…最终都变成了什么?噬极兽的源头?还是…
而灯塔,这群末日的遗民,竟然无意中找到了这个恶魔的试验场,并妄图重新开启它!查尔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追逐什么!
…
灯塔,指挥大厅。
“废物!一群废物!”
查尔斯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他双目赤红,金色的长发凌乱,脸上之前的惊惧早已被一种病态的、偏执的狂怒所取代。杰西卡小队任务失败、损失惨重、抗命逃离的消息,如同最辛辣的嘲讽,彻底点燃了他心中那被低语蛊惑、对力量渴望到极致的疯嚣。
“他们懂什么?!他们根本不懂光影之主的伟大计划!不懂革新所需的代价!”他死死攥着通讯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脖颈后方那熔金的疤痕再次隐隐发热。
“城主,地面环境极端恶劣,杰西卡队长她…”一名军官试图解释。
“闭嘴!”查尔斯猛地打断他,眼神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落在了旁边光屏上——那里显示着能源库的储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暴跌,尤其是用以维持重力体和城防系统的部分。“既然无法从外部获取,那就从内部汲取!”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在那低语的催生下,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启动‘内循环’计划!”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决绝,“优先抽取尘民居住区、农业区下层、以及所有非必要战斗单位的生命源质供应!集中所有能量,供给光影之主的神启!”
大厅内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查尔斯。抽取…内部人员的生命源质?这简直是…
“城主!不可!”维克多将军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这会动摇灯塔根基!那是活生生的人!”
“为了更伟大的生存,必要的牺牲无可避免!”查尔斯猛地看向他,眼中闪烁着非人的光芒,“还是说,维克多将军,你想代替他们,为光影之主奉献一切?”
冰冷的威胁,混合着那熔金疤痕散发出的无形压迫感,让维克多后面的话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他看着查尔斯那双疯狂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
“森格!执行命令!”查尔斯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望向窗外无尽的黑暗,喃喃自语,“新的容器…需要养分…很快…”
…
地底遗迹。
白月魁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必须找到更多证据,或者…找到阻止这一切的方法。
她继续探索大厅。在另一个角落,她发现了一排密封的、由特殊玉石打造的柜子。大部分已经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柜门半开着,里面散落着几枚残破的玉简。
她拿起一枚相对完整的,尝试将神识沉入其中。
玉简中残留的信息同样残缺,却印证了她的猜测。
“…第三百二十次嫁接试验…失败…”
“…容器无法承受血髓魔种的反噬…”
“…目标出现不可逆异化,已处理…”
“…大长老仍坚持‘灵根普世’…质疑声愈发…”
“…地髓能量虽能暂时压制魔种,然终非长久,且会固化枷锁…”
“…若最终计划失败,唯有…封印…”
信息的最后,是一段极其潦草、仿佛仓促留下的印记:
“…北纬…37°20…非是起点…亦非终点…”
“…‘它’…在更北…真正的…”
“…小心…拥有…熔金疤痕之人…”
“…他们是…钥匙…亦是…”
印记到此戛然而止。
北纬37°20不是终点?真正的“它”在更北?熔金疤痕之人是钥匙?
白月魁猛地想起杰夫脖颈上那道疤痕,想起查尔斯后颈那不易察觉的异常!
难道…
轰隆!!!
突然,整个地下遗迹剧烈地摇晃起来!顶壁的灰尘簌簌落下,墙壁上的符文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
并非来自外部攻击,而是…地髓能量正在被某种力量疯狂抽取!朝着…上方灯塔的方向!
几乎是同时,白月魁感受到一股庞大、混乱、充满痛苦哀嚎的生命源质能量流,正被强行从灯塔方向引导下来,粗暴地注入这片古老的地髓网络,试图涌入中央那冰冷的装置!
查尔斯!他竟然真的在灯塔内部开始了疯狂的抽取!并且试图将能量灌注到这里!
中央那冰冷的装置,在感受到这股庞大却污秽的能量流后,表面的符文竟然一点点亮了起来,发出贪婪的、如同苏醒巨兽般的嗡鸣!
装置中心的凹槽内,那些早已干涸的针状凸起,开始微微震颤,顶端渗出暗红色的、不详的光泽!
必须阻止他!
白月魁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唐刀凝聚起全身灵力,悍然斩向那正在亮起的能量传输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