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它……要……断了它……”
飞雪梦呓般微弱的声音,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最后一丝摇曳,轻轻拂过这片被死亡和邪能统治的空间。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剧烈地抽搐着,墨玉般的瞳孔中,那纯净到能洞穿虚妄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强行“看”穿血魔意志侵蚀天地的恐怖图景,代价是灵魂层面的透支与崩解。每一次抽搐,都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针在穿刺她纯净的灵体。
那根最粗的、连接着天穹裂痕与临渊者核心的污秽“线”,在飞雪黯淡的视野中疯狂扭动、搏动,贪婪地吮吸着倾泻而下的熔金天光,又反哺着污秽的猩红侵蚀。它如同一条扎根在世界伤口上的毒藤,正将致命的毒素注入天地的血脉。
她想再次“点”过去,像之前指引叶尘那样。可那根抬起的手指,最终只是在虚空中徒劳地划动了几下,便无力地垂落。眼中最后一点纯净的光,彻底熄灭了。小小的脑袋一歪,陷入了死寂般的昏迷,只有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这微弱的变化,没有逃过那猩红漩涡深处冰冷意念的感知。
“纯净的……灵瞳……可惜……”重叠的亡魂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随即化为纯粹的漠然与贪婪,“归于……虚无的……养料……”
临渊者机甲那巨大的猩红漩涡缓缓转动,两点熔炉红光彻底锁定了废墟中如同破碎人偶般瘫倒的白月魁。缠绕着实质恶念的巨刃,带着终结的冷漠,不再有任何迟滞,朝着那染血的身影,轰然斩落!毁灭的锋芒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结束了。
冰冷的死亡阴影,彻底吞噬了白月魁残存的意识。连最后一丝不甘的火星,也在这绝对的毁灭面前彻底熄灭。
然而!
就在巨刃的阴影即将吞噬那抹染血的残红之际!
嗡——!!!
一股微弱、却带着奇异坚韧韵律的波动,猛地从叶尘瘫倒的方向传来!
是叶尘!
他依旧躺在冰冷的金属碎片中,如同失去生命的躯壳。但胸前那枚布满蛛网裂纹、灰败死寂的昆仑玉佩中心,那滴渗出的、没入他眉心的温润玉髓,正在发挥最后的神效!
破碎的识海,在归元钥匙虚影那点淡金色光点的顽强牵引下,在玉髓蕴含的昆仑本源生机的滋养下,无数碎片正极其艰难、极其缓慢地向着核心汇聚!一丝微弱到极致、却真实不虚的生机,如同地底萌发的嫩芽,顽强地顶开了压顶的巨石,重新在他干涸的躯体中流转!
他空洞死寂的瞳孔,极其极其艰难地……聚焦了一瞬!
视野模糊,血污和尘埃遮蔽了大部分景象。但他“看”不见,却能“感知”到!
感知到那柄斩向白月魁、缠绕着毁灭恶念的巨刃!
感知到巨刃与机甲核心之间,那条最为粗壮、最为污秽的猩红能量传输“线”!
感知到那“线”的另一端,穿透废墟,死死咬住天穹裂痕,疯狂吮吸与污染!
更感知到……那条“线”的源头深处,那一点跳动着无尽恶念与饥渴的、属于血魔意志本源的……核心波动!
飞雪用灵魂的代价为他指明的目标,从未如此清晰!
断掉它!不惜一切代价!
可……拿什么断?!
身体如同灌满了铅,连动一根手指都是奢望!玉佩彻底损毁,本源玉髓仅能吊命!识海破碎,神念微弱如游丝!归元钥匙的虚影只是映射,并非力量!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来。
不!还有!
叶尘破碎的意识在生死边缘爆发出最后的疯狂!他放弃了所有对身体的控制,放弃了所有对破碎识海的修复!将残存的所有意念,所有被玉佩玉髓强行唤醒的那一丝微弱生机,尽数压缩、凝聚!不再化作意念之刃,而是……化作一道纯粹的、带着守护执念与同归于尽意志的……意念尖针!
这道意念尖针,无形无质,比之前斩出的意念之刃更加微弱,更加凝聚!它不再追求斩断,而是追求……刺入!如同最微小的病毒,顺着那条污秽的猩红“线”,逆流而上,直刺其源头——血魔意志核心那一点最细微、却代表其存在本质的波动节点!
目标,不再是阻止巨刃,而是……干扰!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刹那的干扰!只为在那绝对的毁灭降临前,制造一丝……微不足道的变数!
“呃啊——!!!”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声嘶吼在叶尘识海炸响!那道凝聚了他残存一切的意念尖针,如同离弦的毒蜂,无视了狂暴的邪能乱流,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刺入了那条粗壮猩红“线”的核心能量流转节点!刺向了血魔意志感知中那一点代表“自我”的细微波动!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甚至没有任何能量涟漪。
只有……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精密钟表内部某个最微小的齿轮被异物卡住的……凝涩感。
斩落的恶念巨刃,那沸腾的邪能,在即将触及白月魁身体的千分之一刹那,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用任何仪器捕捉的……能量流转迟滞!刃锋下落的速度,慢了微不足道的亿万分之一瞬!
猩红漩涡深处那两点熔炉红光,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惊愕!以及一丝被真正冒犯到核心的、源自本能的……刺痛与暴怒!
“蝼蚁——!!!”
不再是重叠的低语,而是一声充满了极致愤怒与毁灭欲望的恐怖尖啸,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层面炸开!这尖啸比之前的怒吼更加凝聚,更加致命!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识海!
轰!!!
临渊者机甲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并非因为攻击,而是因为操控者那源自灵魂本源的暴怒!那柄斩落的巨刃在极其短暂的迟滞后,非但没有停止,反而以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姿态,加速斩下!缠绕的恶念邪能沸腾如血海!它要将下方那个胆敢用如此微弱却恶毒的方式亵渎神只的蝼蚁,连同他守护的一切,彻底碾碎成最原始的粒子!
然而!
就是叶尘用灵魂为针、争取到的这亿万分之一刹那的迟滞与干扰!
就在血魔意志因核心被刺痛而暴怒尖啸、将全部注意力都锁定在叶尘这个“亵渎者”身上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一股奇异的、并非源自叶尘、也非源自血魔意志的冰冷波动,猛地从临渊者机甲那暗红邪能核心的深处……爆发出来!
这股波动充满了混乱、痛苦、疯狂以及一种……被压抑到极致、被欺骗被吞噬后爆发的、最纯粹的怨恨!它如同沉寂的火山,在血魔意志因被叶尘刺痛而出现极其短暂的精神空隙的刹那,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是查尔斯!
那个被血魔意志当成能量源和容器、灵魂早已被侵蚀得支离破碎、如同干尸般蜷缩在驾驶舱内的查尔斯·光影!
他并未彻底消亡!那属于光影会首的骄傲、野心、以及对被欺骗被吞噬的极致怨恨,如同最顽固的毒火,在灵魂彻底湮灭前的最后一刻,被叶尘那如同毒蜂叮咬般的意念干扰所引爆!这股源自容器本身的、从内部爆发的混乱怨念,虽然微弱得如同萤火,却精准地、狠狠地……干扰了血魔意志对临渊者机甲那如臂指使的、绝对掌控!
轰隆——!!!
斩落的恶念巨刃,在即将彻底湮灭白月魁的亿万分之一刹那,因为这源自内部的、极其短暂的能量紊乱和精神干扰,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偏斜!
轰!!!!
巨刃狠狠斩落!
毁灭的邪能如同血色的海啸般爆发!
但它的落点,不再是白月魁倒卧的位置,而是……擦着她的身体边缘,狠狠劈在了她身旁不到半米的地面上!
大地撕裂!合金熔解!混凝土气化!一个更加巨大、边缘流淌着暗红熔岩的恐怖深坑瞬间出现!灼热到足以融化钢铁的邪能冲击波和飞溅的熔岩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而过!
噗嗤!噗嗤!
白月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扫中,本就残破的身躯瞬间增添了几道深可见骨、被邪能侵蚀得焦黑的恐怖伤口!她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掀飞,再次撞在远处扭曲的岩壁上,彻底失去了所有动静,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生死不明!
但……她没有被正面命中!没有被瞬间湮灭!
叶尘用灵魂刺出的那根“针”,查尔斯在彻底湮灭前引爆的怨恨之火,在这绝境之中,于不可能间,硬生生地……撬开了一丝命运的缝隙!为白月魁,争取到了一线……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容器……劣等……”血魔意志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愠怒和对查尔斯残余意识彻底湮灭的漠然。那点内部的混乱波动瞬间被更加庞大的恶念强行镇压、抹除。
猩红漩涡缓缓转动,两点红光再次锁定了废墟中仅存的两个目标——气息微弱如同死去的白月魁,以及瘫倒在地、因强行发动意念攻击而彻底油尽灯枯、意识再次沉入黑暗深渊的叶尘。
毁灭的巨刃再次抬起。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意外。
然而!
就在血魔意志准备彻底终结这两个蝼蚁之时!
天穹之上!
那道流淌着熔金光芒的巨大裂痕,猛地……剧烈波动起来!
裂痕深处,无数星辰勾勒出的锁天大阵虚影,在血魔意志因内部干扰而出现短暂波动、对“线”的掌控力出现一丝缝隙的瞬间,仿佛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宏大、更加古老、充满了无上威严与净化意志的恐怖波动,如同苏醒的远古神只,猛地从裂痕深处爆发出来!
这股波动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源自世界规则层面的……排斥与净化!
轰隆隆——!!!
死死咬住裂痕边缘、疯狂吮吸灵气并注入污秽的那条最粗壮的猩红“线”,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毒蛇,猛地剧烈抽搐、扭曲起来!构成“线”的实质化恶念邪能,在这股源自世界本源的净化波动冲击下,发出刺耳的“嗤嗤”声,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积雪,开始飞速地消融、湮灭!
“吼——!!!”
临渊者机甲头部那巨大的猩红漩涡猛地一滞!两点熔炉红光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无法控制的波动!一股混合着惊怒、痛苦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意念风暴席卷而出!血魔意志清晰地感觉到,它与这片天地本源、与那锁天大阵虚影之间,那条至关重要的能量传输与污染通道,正在被强行……斩断!
它庞大的意志猛地从对叶尘和白月魁的锁定中收回,所有的力量瞬间凝聚,疯狂地涌向那条正在被净化的猩红“线”,试图重新稳固、夺回控制权!与天穹裂痕深处爆发的世界本源净化之力,展开了激烈的争夺与对抗!
一时间,临渊者机甲那庞大的身躯僵立在原地,猩红邪光剧烈地明灭闪烁,头部巨大的漩涡疯狂旋转,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尖啸,仿佛内部正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惨烈的战争!那柄抬起的恶念巨刃,也因力量的分散和意志的转移,凝滞在了半空!
毁灭的降临,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变……再次强行推迟!
而在那无人注意的角落。
叶尘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冰冷,只有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呼吸,证明着那滴昆仑玉髓还在顽强地吊着他的生命。
他身旁不远处,飞雪小小的身体依旧蜷缩着,昏迷不醒,墨玉般的瞳孔紧闭,脸色苍白如纸,仿佛精致的瓷器娃娃,随时会碎裂。
更远处,夏豆和胥童倒在血泊和尘埃中,生死不知。
整个克洛托研究所的核心区域,只剩下临渊者机甲那僵立的恐怖身影,与天穹裂痕深处传来的、如同神只低语般的宏大净化波动相互对抗所发出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嗡鸣。
断线的余音,在死寂的废墟中回荡,预示着短暂喘息后……必将到来的、更加恐怖的终局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