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又看了一眼信息。
会是陷阱吗？
对方接下来要告诉自己的，会是某种无法求证，旨在动摇他信念的欺骗之语吗？
极有可能。
可杰克还是放不下。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下了一行简短的回复。
【你们是谁？】
几乎是在信息发送出去的瞬间，对方的回信便已抵达。
【正统。】
【星际神圣人类公约组织的正统，是星约最初理念的维持者。】
……
杰克只是无数个被选中的目标之一。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惨败之后，整个奥古斯塔防区的社会意识形态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冲击。
无数像杰克一样，对星约那套宏大叙事产生了动摇的人，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了类似的信息。
暗流在涌动。
一股潜藏在星约社会深处，早已蛰伏了数千年的古老力量终于开始展露它真正的獠牙。
他们没有名字。
没有那种充满了神秘感的、如同阴影中密谋者的组织代号。
他们不需要。
因为任何形式的自我命名，都无异于是一种自我矮化。
毕竟……
他们才是星约正统。
就这样，残余的正统势力找上了一位又一位在绝望与迷茫中摇摆不定的个体。
一位因痛失爱子而开始质疑战争意义的老兵。
一位在故纸堆中偶然窥见历史矛盾的年轻学者。
一位对上层那套僵化理论早已心生厌倦的基层官员。
然后，他们向这些人揭露了那段被刻意掩埋、被肆意篡改的，关于星约诞生之初的真实历史。
就在这股暗流愈演愈烈，即将汇聚成一股足以颠覆一切的洪流之时——
咔嚓。
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剪刀，剪断了连接奥古斯塔防区与外界的所有信息通路。
超光速通讯被掐断了。
紧接着，那条由无数超空间中继器构筑而成的星际高速公路也在同一时刻被摧毁。
奥古斯塔星系，连同其周边的数十个行政星，瞬间沦为了一座漂浮在宇宙中的信息孤岛。
星约正统势力又有了新的动作。
一支由奥古斯塔防区留守舰队三分之一兵力组成的庞大舰队，以“支援邻近b-77行政星清剿海盗”为由，脱离了原定的防区。
这支舰队的离去可以说得上是大张旗鼓。
引擎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公开频道上广播的离港信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张扬。
仿佛生怕有人不知道，此刻的奥古斯塔防区内部空虚。
这支舰队其内部的所有关键岗位都由星约正统势力的成员所掌控。
而留守在奥古斯塔的那三分之二舰队中，也有一半的力量早已被他们渗透、腐化、彻底掌控。
这一切都被一双冰冷的眼睛尽收眼底。
寇克拉主巢，边境防御进程的集群网络中。
代表着星约奥古斯塔防区舰队动向的数据流正以一种极不寻常的模式变化。
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离开了。
那个方向……没有任何需要支援的理由。
会是陷阱吗？
边境防御进程的生物神经网络在飞速地运转着，评估着这个可能性。
它的主要任务是防御，是确保寇克拉主巢的边境不被星约那群疯子偷袭。
任何反常的军事调动，都必须以最高等级的恶意去揣测。
就在这时，另一份情报引起了它的注意。
那是监视进程在不久前发回的求援信息。
伊利里亚星……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自称牧辰家政集团的未知文明……以及那艘如同鬼魅般的镜面战舰。
边境防御进程的思绪沉入了更深层的数据档案。
它回忆起了不久之前，那支从奥古斯塔防区出发，规模浩大到足以踏平一个中等文明的远征舰队。
那支舰队的方向，正是南门二。
它又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子进程，追击进程，曾经在那片星域发现过一个尚未踏入星际时代的原始文明，以及另一个同样来历不明的未知文明。
那个未知文明已经被确认为是占据了伊利里亚星的牧辰家政集团。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串联了起来。
所以，星约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那支庞大的远征军很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
就在边境防御进程还在消化这个惊人的推论时，又一份来自遥远星域的观测报告被送到了它的思维当中。
另一个子进程观测到了一支正在高速移动的庞大舰队。
那是瑟琳格式塔分裂出来的复仇进程。
而她们的目标正是奥古斯塔星系！
边境防御进程的思维中，成千上万个代表着不同可能性的分支路径在疯狂地推演。
陷阱？
还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星约内乱。
主力尽丧。
瑟琳格式塔也即将加入战场。
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同一个结论——
杀！杀！杀！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寇克拉虫族的边境防御舰队动了。
这支为阻拦星约而生，由数千艘生物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队开始航向奥古斯塔星系的方向！
......
此时此刻， 近百光年外的星际神圣人类公约组织的首都星域。
巨大的环形议事厅内，气氛凝重无比。
中央的全息星图上，代表着奥古斯塔防区的整片星域正被一团不祥的红色数据所覆盖。
【信号中断】
【通讯失联】
【中继器网络离线】
“混账！”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那些自灭者还真是阴魂不散！居然敢在这种时候跳出来！”
自灭者。
这是星约如今的主流派系，对曾经正统派的蔑称。
“他们还觉得自己的那套邪恶理念会有人追随吗？！”元帅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另一位议员，一位气质儒雅，看起来更像学者的中年男子，他扶着额头，声音里充满了困扰。
“牧辰家政集团的存在已经从根本上动摇了我们意识形态的根基。”
“如今的我们战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
“在这种动摇之下，定然会有不少意志不坚定的人被那些自灭者蛊惑。”
又一位议员不紧不慢地加入了讨论，他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
“我们必须承认，我们的信念在逻辑上确实不如那些自灭者完备，不如他们那样无懈可击。”
“毕竟，他们是曾经的正统。”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本就波涛汹涌的湖面，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个议员皱着眉头，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要将那个白牧辰也纳入人类的范畴吗？”
“除去那个连接所有个体的精神网络，她的肉体……甚至比我们更接近古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