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归附后,朝廷的事务突然多了起来,尤其是工部。
既要修长城的破损段,防止蒙古部落南下。
又要在河南、山东兴修水利,解决去年水灾留下的隐患。
还要给经世学堂打造蒸汽机的模型,宋应星几次来催,躬身道:“启禀陛下,蒸汽机铜片打磨尚欠光滑,恐致蒸汽泄漏,还请工部加快进度。”
工部尚书陈鼎每天都忙到深夜,御书房的灯常常亮到子时,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只靠几块糕点垫肚子。
他是郑氏旧部,早年是福建的工匠出身,跟着郑森抗清时,就负责修战船、造火炮,最懂实务,也最肯吃苦。
郑森在朝会上,看着下面站着的大臣,声音洪亮地说。
他特意把陈鼎的功绩一条一条说出来,好让众人清楚提拔的缘由。
“工部尚书陈鼎办事干练,熟稔工程实务。去年江南修漕运闸口,有豪强恃势占河道建私人水坝,鼎卿顶住压力拆坝,保漕运畅通,使江南粮船得顺利抵南京。”
“经世学堂造蒸汽机,亦是鼎卿亲赴铁匠铺督工,紧盯铜片打磨,方解蒸汽泄漏之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的大臣。
“朕决意提拔陈鼎为内阁辅臣,仍兼工部尚书,协助朕处理工程、民生诸事。”
陈鼎站在大臣队列里,听到这话,连忙出列躬身谢恩,沉声道:“臣陈鼎谢陛下隆恩,必尽心履职,不负陛下所托!”
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眼底藏着一丝激动。
他知道,朝中几个五部(礼、户、工、吏、邢)下属的世家出身官员,私下里曾议他“出身寒微,不过工匠,恐难担内阁之责”,但内阁与六部尚书皆明他的才干,从无异议。
如今陛下亲自提拔,不仅是对他的认可,更是对实干官员的肯定,让他觉得这些年的苦没白吃。
下面的大臣们纷纷附和,户部尚书洪旭躬身道:“陛下识人善任,陈大人功绩卓着,此提拔实至名归!”
只有几个年轻官员,神色带着不解,虽有疑虑却未敢直言。
他们虽觉工匠出身入内阁“不合旧例”,但深知陈鼎功绩与陛下心意,不敢多言。
陈鼎的功绩摆在那里,去年河南旱灾,他带人修了三条引水渠,救了十几个县的百姓,百姓都称他“陈青天”。
即便有下属官员存疑,也绝不会公然反对,毕竟内阁与五部主官皆支持陛下决策。
郑森看着殿内的大臣,心里满是欣慰。
他想起刚登基时,朝堂上还有些明朝旧臣的下属官吏抱守旧念,如今随着实干派官员崛起,这样的人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陈鼎、徐元文为、傅山这样能做事的人。
他知道,要让大夏安稳下来,靠的不是虚名世家,不是只会背经书的书呆子,而是这些能为百姓修水利、算赋税、守边疆的官员。
天启殿内的朝会刚开半柱香,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暗黄色宫服的太监,怀里紧紧抱着份用明黄绫缎裹着的奏折,连帽檐歪了都顾不上扶,踩着青砖地快步进来,跪地禀道:
“奴才启禀陛下!太上皇在安南大捷!三日前已攻克阮朝都城升龙府,生擒阮福濒!奏折内还附阮朝宗室降表,求陛下示下,如何处置安南国!”
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太监话音刚落,殿内瞬间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低低的赞叹声。
郑森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玄色龙袍的下摆扫过御案,将案上的镇纸都带得轻轻晃了晃。
他几步走到殿中,伸手接过奏折,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绫缎边缘。
去年父亲郑芝龙率军南下时,他还曾担心南疆湿热、粮草难运,怕父亲年近五十扛不住。
如今见奏折上“生擒阮福濒”“阮军降者三万”的字样,悬了半年的心终于落地。
忍不住放声大笑。
“好!甚好!父皇此役,既平安南之乱,更立大夏南疆之威!”
冯厚敦最先上前,手里还攥着刚拟好的北方漕运粮册,躬身道:
“陛下,安南地处南疆,红河平原土肥壤沃。臣已核查探子所报,彼处稻田一年可两熟,若纳入大夏直接管辖,移民开垦后,每年至少多产粮食五百万石,正好缓解河南、山东缺粮之困。”
“去年河南旱灾,朝廷从江南调粮,漕运损耗占两成,今有安南之粮,北方军粮与赈灾粮便无需再如此紧张。”
“冯首辅所言,正合朕意。”
郑森收起笑容,手指在奏折上轻轻敲了敲,神色瞬间变得严肃。
殿内渐渐安静,大臣们都屏息等着他的决断——前明时安南只是藩属,如今陛下要改直接管辖,内阁与六部尚书早有共识,唯有几个下属官员面露迟疑。
“朕意已决,分三步走。”
郑森的目光扫过殿内众臣,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其一,从江南、福建招募二十万百姓迁安南,凡愿往者,朝廷免五年赋税,还助其盖土屋、送种子。”
“福建多山少田,不少百姓难温温饱,令其往安南垦荒,亦是给百姓一条活路。”
“其二,遣使者往升龙府,召阮福濒入京面圣,若彼敢抗命,或暗中作祟,便命陈辉、陈豹两位将军率十万大军常驻安南,直废阮朝,设安南省,归两广总督管辖。”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几个面露迟疑的礼部下属官员身上。
他们虽未开口,却难掩对“废藩设省”的顾虑,仍抱着前明“藩属旧例”的念头。
“其三,安南各级官员,全由朝廷从内地选派,优先选此次科举中式的徐元文、傅山之辈,令其往安南教百姓种新粮、兴水利。”
“朕要的不是年年作乱的藩属,是彻底归入大夏版图、能予百姓实惠的疆土!”
礼部主事李默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禀陛下,按前明祖制,永乐年后便对安南行‘藩属之礼’。”
“今若直接设省管辖,臣恐周边暹罗、占城等国生疑,不如先令阮福濒称臣,待民心归附后再议设省之事?”
他语气带着担忧,并非反对,只是出于对“旧例”的顾虑,且职级低微,说话时始终低着头,不敢与陛下对视。